桌上的油燈早已打翻熄滅,此刻月兒無聲無息的爬上了東頭,柔和的月光灑下,進入屋中,照在了劉大成的臉上,面如死灰。
雖然他沒有直接去通知古波,但中間人被找到他自然是難逃乾系了。
“老王頭什麽也不知道,他就只是送了封信而已,你們不要捉拿他。”
總算劉大成還有點人性,不想連累老王頭,主動站出來道:“所有的事情我都交代,但你們要承諾我,不傷害老王頭。”
李朝陽搖頭,道:“法不容情,老王頭被牽連其中,要怎麽處罰,只能陳縣爺決定。”
劉大成道:“他真的什麽也不知道,你們別去捉他,影響了他們一家人的平靜生活。”
不管老王頭知道與不知道,只要老王頭給古波送信的事情傳開,那麽整個青城縣必定再也容不下老王頭一家。
“空口無憑。”李朝陽仰頭,看著劉大成低聲下氣的樣子,感覺終於出了一口惡氣。
剛才你劉大成不是氣焰很囂張嗎?
現在因為一個老王頭怎就泄了氣?
還同情人家,當初要人家去送信的時候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
李朝陽是非分明,最看不慣這樣的人。
佔據上風的時候,咄咄逼人,恨不得把每一個人都踩在腳下,失了上風又想著每一個人都能理解他,幫助他,實在是可笑之極。
趙宇沒有急於表態,而是看了眼楊真,皺眉想了下,忽然問:“楊真,你覺得呢?”
啊……楊真登時怔住,你們決定就好了嘛,幹嘛拉上我呀!
仔細想了一想,楊真還是硬著頭皮道:“參沒參與和知不知道是兩個概念,老王頭若不知道實情自是情有可原,但他參與了卻也是事實,不過李大人說得對,這件事的處理權在陳縣爺,我們隻負責查案拿人。”
趙宇點點頭,道:“捕快有捕快的職責,這一點上,劉捕頭應該比誰都清楚。”
“不越雷池,按照規矩辦事,這確也能算是個稱職的捕快,”劉大成悵然一笑道:“但你們不配,因為你們是黃捕,不是普通的捕快。”
李朝陽淡道:“配不配你說了不算,因為你沒資格。”
“你還是明明白白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吧,這樣或許可以為你的那個遠房親戚老王頭爭的一線機會。”趙宇道。
劉大成閉眼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其實我並不是古波在縣衙的內應。”
楊真,趙宇,李朝陽三人聞言均是一愣,心想這家夥又要玩什麽把戲?
“今早也是我第一次讓人為古波通風報信,但不是為了救他,而是為了我心中不滅的夢……”
劉大成一番講述之後,楊真等三人明白了原因,但卻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中。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劉大成就是這樣一個既可憐又可恨的人。
原來他做捕快和楊真有相似之處。
早年間他爺爺含冤入獄,之後家宅被抄,走向沒落。
劉大成的老爹更是被發配邊疆,折磨致死,以至於給劉大成幼小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創傷,所以他發誓要進神機院將家裡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但怎奈他三年準備,最後還是落了選。
可是劉大成不願放棄,因為在他眼裡,只有進入神機院才能有機會還他們家一個清白。
然而,要想在大乾有所作為,除了文武科舉考,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得到舉薦。
劉大成錯過了唯一一次當差衙門的推薦機會,那麽他就只剩下神機院捕快舉薦這一條路可走了。
正在他為此尋門路的時候,古波剛好出現青城縣一帶。
劉大成和古波幾次交手,發現他心思縝密,武功又高,於是劉大成有了一個冒險的想法。
他已經等不起了,所以劉大成希望古波能引來神機院的黃捕來青城縣。
只要神機院的黃捕來青城縣,他就有辦法制造機會,從而再獲得一次神機院黃捕的推薦。
早晨劉大成讓老王頭給古波送信,老王頭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劉大成這樣做,主要是想將趙宇和李朝陽拉下水。
古波只要一逃進山林,那麽趙宇和李朝陽算是抓捕失利,要是就這樣回去必然受到責罰。
而要從茫茫山林中抓到古波可沒那麽容易,如此一來兩位黃捕必然會依靠縣衙捕快的力量,這個時候他劉大成的機會也就來了。
“劍走偏鋒啊!”楊真最後暗歎,心中有喜也有悲。
喜的是劉大成推薦自己做捕快是因為彼此有相似的命運,自己並沒有被當做棋子,悲的是劉大成選錯了道路,到頭來反倒毀了他自己。
楊真看著劉大成,仿佛這一瞬間他蒼老了十歲,楊真心想,你完不成的我會替你完成。
此刻楊真並不覺得劉大成和自己命運的相似只是一個巧合,相反他覺得冥冥之中還有深藏的聯系。
像他們一樣的人,在整個大乾帝國是不是還有很多?
當天晚上楊真在縣城的錢莊兌換了一百兩銀子後,就去了青城縣幾十裡外的一個小鎮。
小鎮上有一座荒廢已久的破廟,楊真曾在破廟裡住過好長一段時間,今夜再去他不是懷舊的,而是要去感謝一個人。
那個人是一位老乞丐,楊真的三腳貓功夫就是老乞丐教的。
正因為楊真學會了三腳貓的功夫,才有機會成為青城縣的捕快,現在楊真意外中得了捉拿古波的獎賞,怎麽著他也要讓老乞丐過上好的生活。
老乞丐還住在破廟裡,與之前沒有多大變化,依舊老態龍鍾。
當天晚上楊真留在了破廟,第二天天麻麻亮的時候楊真悄悄留下了一百兩銀子,還有兩張銀票就離開了。
昨晚給老乞丐給銀子和銀票的時候,老乞丐死活不要,楊真也只有出此下冊。
離開破廟,楊真一路疾奔進了一處小樹林,林中樹木稀疏,也並不高大,但進入裡面還是有些幽暗陰冷的,楊真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隨即放慢了速度。
一手提韁繩,一手不由自主的握上了刀柄,他總感覺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
兀自保持著警惕,楊真放眼打量四周,風吹樹葉沙沙作響,似乎並無異常。
“奇了怪了。”楊真嘀咕,依舊沒有放松警惕。
林中的風很輕,掠過肌膚的時候感覺一片冰涼,楊真又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再次審視整片小樹林。
終於,他看到了一絲詭異,就在前方一棵茂密的大樹上似乎有一團陰影。
盡管那一團陰影隱藏茂密的枝葉中,與其融為一體,但當風吹過的時候那團陰影明顯是靜止的,這一點一般人還真發現不了,不過楊真自從激活一次眉心識海的石頭後眼力就異於常人了。
當下他不動聲色,催馬繼續前進。
啾啾……早起的鳥兒歡叫著穿梭林中,楊真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裝作若無其事。
實際上他的一顆心卻在砰砰亂跳,他不知道那一團陰影究竟是個什麽玩意,為什麽會趴在樹上一動不動?
林中就只有一條小道,那團陰影藏在小道的另一端,這絕對不是偶然。
楊真藝不高,但人膽大,他還真想看看樹上的玩意在自己經過的時候會有什麽舉動,若他撲下來,楊真想一定會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在經過幾次斬天拔刀術的施展後,楊真對這一式刀術已經有了一定的掌握。
他估摸著自己正常施展出來,能夠逼發出自己兩倍的力量,至於說九倍爆發力,楊真覺得那是天方夜譚,自己最成功的一次施展,應該就是針對古波的那一次。
生命攸關,他差不多爆發出了自身三倍的力量,再強恐怕整個人會被抽空。
而這一式也適用於奇襲,若他一刀不成那就催馬狂奔,逃走應該不是問題。
表面上楊真的神情很放松,可實際上楊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準備著。
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楊真到了那棵大樹的下方,那團陰影還沒有動,直到楊真走過大樹, 背對那團陰影時,陰影才悄無聲息的從樹上落下,一掌拍向了楊真的後腦杓。
“什麽人?”楊真耳聽上方樹枝響動了下,當即猛然回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戴面具的男子,一身灰黑色的勁裝,把自己武裝得非常幹練。
楊真回頭的瞬間,男子嚇了一跳,但拍出的一掌並沒有改變方向,依舊穩穩落下,對準了楊真的額頭。
“吾乃青城縣捕快楊真,還不快收手就擒?”楊真仰面大喝道。
男子嗤笑一聲,毫無畏懼的懟道:“交出身上的銀票保你不死。”
楊真眼目猛然一睜,心想:搶劫嗎?他怎麽知道我身上有銀票?
電光石火間,楊真蹬腿騰身,凌空拔刀,刀鋒乍現,自上而下拉出一道銀色的鋒芒。
“什麽?”男子驚魂,這一刀來的實在太快,他本能收掌,身隨刀鋒來勢側轉躲避。
然而,雖然他躲避的方式以及扭身的動作十分完美,但還是慢了一拍。
只聽嗤的一聲,銀色的鋒芒從男子的肚皮側面開始,直到頭頂結束,留下一道殷紅刀口的同時,也破開了他的面具。
“該死的,真是小覷了你。”刀口鮮血湧出,男子抬手一遮面,轉身飛逃。
騰……楊真落地,瞧見男子幾個起落間竟然已經消失視野,不由呆了一呆。
面具男子的輕功了得,實力也遠勝楊真,要是他放手一搏,楊真必然不是對手,只是他逃得那麽急一方面是被楊真一刀之威所懾,另一方面似乎是怕楊真看到他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