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頭帶著女兒張清，來到城門口的百戶面前，伸手拿出一個木盒，放在對方手中，小聲說道:“大人，靈芝王，有起死回生之效！”

　　百戶打開盒子看了一眼，又打量一下張老頭和他身後的張清，張清低著頭，身上包裹著棉襖，同時又用圍巾把臉也包起來。

　　“快隨我來！”百戶說著，收起木盒，帶著張老頭兩人往城門走過去。

　　東偏門雖然算是小門，但是厚重的城門還是很笨重，百戶吃力地推著城門，張老頭和張清也上去幫忙。

　　“別費力了！”

　　一個冷漠地聲音傳來，在這寒夜更顯冷酷。

　　“誰?”

　　百戶嚇了一跳，連忙回身，看見十幾個黑影走過來，為首之人一邊走一邊冷笑:“哈哈哈！”

　　“張老頭，你的這點伎倆，都是在東廠學會的，還想逃出我的手掌不成?”

　　“東廠！”

　　百戶一聲驚呼，也看清楚對方的裝束，清一色的東廠番子，他一時間陷入絕望，指著張老頭痛罵道，“你這老不死，真是害慘我了！”

　　張老頭聽見對方的聲音之後，就開始渾身顫抖，用力地把張清拉到自己身後，哀求道:

　　“大檔頭，我並沒有出賣東廠，我只是想回鄉下，沒有泄露任何消息，求大檔頭放過我們爺倆……”

　　張老頭說著，掏出身上的一個包裹，“這裡面是我所有的積蓄，求大檔頭放過我們……”

　　“哈哈！”

　　對方依然冷漠地笑著，不屑地看著張老頭，“張勇，我就算殺了你，這錢還一樣是我的！”

　　張老頭神情呆滯，說不出話，絕望地看著大檔頭。

　　“別害怕！”

　　大檔頭手扶刀柄，“我還要拿你倆引誘靳一川，暫時不會殺你們，先跟我回去吧！”

　　“白承忠，我兢兢業業幾十年，為東廠出了這麽多力，你為什麽還是不放過我?”張老頭絕望的怒吼，他更了解東廠詔獄的可怕。

　　幾名東廠番子過來，直接把張老頭和張清捆上，大檔頭白承忠扭頭看向龜縮在旁邊的那名百戶。

　　百戶蹲在地上，做個小透明挺好，“誰也別看見我，都忘了我……”

　　突然感覺到白承忠的目光，偷偷打量一眼，發現對方正走過來。

　　“不要殺我！”

　　百戶撲通跪倒，雙手舉著剛才張老頭給他的木盒，向白承忠哀求。

　　白承忠接過木盒沒有說話，百戶愣了一下，抬頭看了對方一眼，連忙把手伸進口袋，全身上下翻了一遍，只有一百多兩銀子，連忙捧在手上，送到白承忠面前:

　　“大人饒命，這裡偏僻沒油水，只有這些了……”

　　“以後機靈點！”

　　白承忠說著話，把銀子揣兜裡，轉身走向那邊的馬匹，手下的番子把張老頭和張清，也綁在馬上，一同離開東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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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一川失魂落魄，外城的這五個城門他都跑遍了，也沒有打聽到張清父女的消息。

　　他之所以沒有去東偏門和西偏門，因為這兩個門平時沒有老百姓出入，就是運送生活垃圾所用。

　　渾渾噩噩間，靳一川猛然抬頭，發現居然到了關帝廟附近，馬上就想起金世豪所說的話。

　　“今夜之時，會有東廠番子來這裡交易，買人回去頂罪！”

　　很快就臨近子時，靳一川壓抑住心中的負面情緒，把馬藏在一個隱蔽角落，悄悄潛行到關帝廟附近。

　　這個關帝廟很小，只有三間大殿，一個小院，而且荒廢很久，院牆坍塌，大殿漏雨，白天都罕有人跡。

　　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靳一川隱藏在關帝廟旁邊的角落裡。

　　距離子時還有一刻的時候，一隊十人左右的東廠番子，騎馬來至關帝廟，為首之人身材消瘦，個頭也不算高。

　　下馬之後，立刻就有幾名番子把關帝廟徹底搜查了一遍，留下人戒備，其中一人回來稟報:“掌班大人，沒有異常！”

　　等對方搜查完畢之後，靳一川才慢慢靠近關帝廟，他不認識大檔頭白承忠，但是聽對方談話，得知為首是一位掌班，屬於東廠的高級官員，比俗稱大檔頭的偵緝隊長要高不少。

　　“這種事，沒必要出動一位掌班吧?”靳一川感覺奇怪。

　　“都小心點，今天的事不能出差錯！”那位掌班對手下吩咐一聲。

　　“大人放心，金世豪是老客戶，靠得住！”手下弓著腰說道。

　　沒多久，從遠處過來幾個人影，是幾名大漢帶著三位年輕女子，這三位少女年齡都不大，大概十七八歲，一個個蓬頭垢面，穿著也破破爛爛。

　　“金世豪呢?”掌班身邊的番子問道。

　　“回大人話，幫主今天受了風寒，躺床上一下午了，小人過來也是一樣……”

　　這位小頭目說著，把這三位少女拽到對方面前，又呵斥了一聲，“抬起頭！”

　　這三名少女身上的傷痕還血跡斑斑，這時候也不敢再反抗，都微微抬著頭。

　　“這個吧！”

　　掌班看了兩眼，指著其中一位少女說道。

　　這位少女被嚇得一激靈，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身邊的番子一掌擊暈，攬在懷中。

　　“謝大人！”小頭目接過銀子，躬身行禮，拉著另外兩名少女離開。

　　“大人?”

　　看著這幾人的背影，攬著少女的番子做了一個割喉的姿勢，讓暗中的靳一川心中一緊。

　　“不用，這樣反而會露出破綻，走吧！”掌班平靜地說道。

　　這群東廠番子帶著買來的少女離開，靳一川悄悄跟隨，剛才對方的舉動表明，這不是一次普通的人口販賣。

　　跟了一段路，愈發證實了靳一川的猜想，因為對方並沒有回皇城東廠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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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承忠押著張老頭父女，走得並不快，看見張老頭怨恨的眼神，他冷笑了兩聲，“哈哈！”

　　“張勇，你應該怨恨靳一川，是他連累了你們父女……”白承忠突然咬牙切齒，目光狠毒，“靳一川啊……靳一川，呵呵！我怎麽可能讓你活著！”

　　“你到底什麽意思?”張老頭髮現白承忠的情緒不對。

　　“你死到臨頭，也不妨告訴你！”

　　白承忠收回目光，平複了一下心情，接著說道:“靳一川，武河縣三原村人氏，他是我侄子！”

　　聽見這句話，不僅是張老頭，張清也震驚了，都茫然地看著對方。

　　“哼！沒聽這個靳一川說過吧！”

　　白承忠譏笑一聲，“因為這個小賊是假冒的，是他害死了我侄子，我要殺他報仇！”

　　這句話，比之前那句的殺傷力更大，張老頭和張清都不敢相信，白承忠沒有理會他們，繼續說道:

　　“當我發現他是假冒之後，沈煉已經升到副千戶，在京城炙手可熱，有他護著這個假冒的小賊，我不敢打草驚蛇，隻好命令你嚴密監視……”

　　這也是白承忠很憋屈的地方，他厭惡地說道，“沈煉這個混蛋，越來越強大，眼看我復仇無望，幸好老天睜眼，終於讓我等到機會……”

　　這些話白承忠憋了很久，這種情緒也壓抑他很久，今晚終於可以一吐為快，他也顧不上保密，繼續往下說道:

　　“我不知道什麽原因，鄭掌班居然要調查沈煉，或許是因為沈煉的出現，讓鄭掌班在廷公子面前失寵，反正這不重要，我可以借這個機會報仇，便把小賊假冒靳一川的事情，告訴了鄭掌班……”

　　鄭掌班對付沈煉，為了在廷公子面前爭寵?

　　張老頭感覺聽到了天大的秘密，同時也深感絕望，這說明對方根本就沒打算讓他們父女活下去。

　　“我要你毒倒假冒一川的小賊，你卻私下逃走！”白承忠冷漠地看了張老頭一眼，“不過沒關系，我一樣可以用你們引誘對方自投羅網……”

　　張老頭父女都心神不寧，沒有發覺這一行人走的路，不是去往東廠詔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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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一川跟著前面的一隊東廠番子，在外城兜了一圈，來到一個偏僻的地方。

　　剛到街口，正遇見另外一夥人，白承忠押著張老頭和張清，看見鄭掌班，連忙在馬背上拱手行禮。

　　“掌班大人，卑職把人抓回來了！”

　　掌班看了馬背上的張老頭，以及張清一眼，點頭道，“嗯，先押回去！”

　　聽見兩人的對話靳一川也發現了張老頭和張清，腦袋嗡一下漲裂，眼前一陣發黑，差點栽倒。

　　眼看著對方即將進入胡同口的宅子，靳一川使出全身氣力，撲向押著張清的東廠番子。

　　出手之前，靳一川估算了距離，以他的身手，驟然發起襲擊，白承忠和鄭掌班的距離較遠，是來不及出手救援的。

　　那名東廠番子看見撲過來的黑影，慌忙拔刀，但是腰刀剛拔出來，靳一川就到了眼前，隻好在慌亂中舉刀。

　　靳一川在空中沒有借力的情況下，依靠腰肢的力量，一個側身，手中短刀劃過對方咽喉，接著一掌拍在屍體上，準備奪馬。

　　這時候意外發生，鄭掌班一揚手，一隻火流星帶著一溜火光，打向靳一川胸口。

　　靳一川他沒有躲避，舉刀招架，火流星雖然被削弱了力量，依然重重地擊中他胸口，一口鮮血噴灑，他也終於坐在馬背上。

　　“靳大哥！”

　　張清隻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白承忠也持刀撲過來，卻沒有攻擊靳一川，一刀斬在馬腿上。

　　戰馬一聲嘶鳴，向前栽倒，靳一川一把拉住張清，避免被馬壓在下面，鄭掌班的火流星又至。

　　張清被靳一川推了一把，倒在地上，只是擦破了一點皮，張老頭趁著慌亂大喊:“快走，別連累一川！”

　　靳一川護住張清，又被火流星擊中，身上的衣服也被點燃，他一個翻身，避開白承忠的刀，扯下身上著火的衣服，站在張清身前大吼，“走！”

　　看見張清還在猶豫，張老頭抱住身邊的一名東廠番子，同時也大喊道，“你不走只會連累一川！”

　　張清不敢再遲疑，連忙爬起來，往外面跑，靳一川守住胡同口，阻擋東廠番子追擊。

　　“先不要管那女人，趕快拿下這個小賊！”鄭掌班對著手下大吼。

　　靳一川連續受傷之後，依然在硬撐，面對鄭掌班的火流星，以及白承忠的大刀，咬牙擋在路中間，擋住這二十多東廠番子。

　　張老頭被一刀刺倒，宅子裡又衝出來二三十人，鄭掌班和白承忠退後，一排弩箭如同狂風暴雨，射向靳一川。

　　無力地看了後面黑暗的街道一眼，靳一川終於倒下，身上傷痕累累。

　　白承忠面色猙獰，提刀走到靳一川面前，低頭看著他，手腕青筋暴起。

　　“不要殺他，留著對付沈煉！”鄭掌班怒喝。

　　“是！”白承忠掙扎了一下，最終點頭答應，不過是讓對方多活幾天，遲早還是要死在自己刀下。

　　“清理一下，派人搜捕，一定要找到那個女人！”

　　鄭掌班又指著買來的少女說道，“把她帶進去，刺瞎眼睛，再比著那個小娘們化妝，不要露出痕跡。”

　　“是！”

　　一名番子答應，拖著昏迷的少女走入宅子裡。

　　鄭掌班和白承忠等人，也帶著靳一川，一起進入宅子，隻留下幾名東廠番子，清理大街上的戰鬥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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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寒風刮過，今早的天空格外藍，太陽也異常溫暖，沈煉今天又沒有去北鎮撫司衙門。

　　他正在和六位夫人一起吃早餐，突然護衛過來稟報:“大人，盧劍星大人求見！”

　　沈煉心中一緊，如果不是出了大事，盧劍星不會找到家裡來，連忙說道，“讓他進來。”

　　盧劍星急匆匆地走進來，苦瓜臉上陰雲密布，“大人，靳一川失蹤了！”

　　“坐！”

　　沈煉皺起眉頭，先讓盧劍星坐下，放松一下情緒。

　　“大人， 一川昨晚沒有回家，白鷺醫館也關門了，張老頭和張清不知去向，聘禮還在……”

　　“不要著急，慢慢說。”沈煉看著盧劍星說道。

　　“是！”

　　盧劍星看見沈煉，心中感覺踏實，也逐漸冷靜下來，便講述了事情經過。

　　靳一川不會做飯，除了在白鷺醫館蹭飯，就是去找盧劍星，特別是早餐，幾乎每天都去盧劍星家吃，然後再一同去北鎮撫司衙門。

　　今天早上，盧劍星沒有等到靳一川，接著去找他，才發現問題，又詢問昨天跟隨靳一川的錦衣衛。

　　這幾名錦衣衛，把靳一川昨天的行程告訴盧劍星，他便馬上去找金世豪，結果發現此人也失蹤了，而且連老婆孩子都已經悄悄出城。

　　盧劍星這才感覺事情重大，直接找到沈煉家裡。

　　是因為調查小宮女春曉嗎?

　　沈煉不能確定，他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對盧劍星說道，“不要慌，我一定會找到一川，讓心懷叵測的那些人死無葬身之地！”

　　就讓這京城，沐浴在怒火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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