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有米抱著碗來到林芳芳家門口,看到張天秀的爸爸張六通還在等著。昨晚就聽說他要一直守在這裡,沒想到還真是這樣。
等了一夜,此刻看來,他像隻瘟雞似的。
不過林芳芳家的門還沒開,已經快九點鍾了,鎮上除了碼頭做漁船生意的幾戶人家,就沒有一戶人家像他們家這樣的,晚上看電視到很晚,白天睡到很遲。
當然,這已經是見慣不怪的事情,每當有人從這裡經過的時候會往他們家瞧一眼,看到門還緊閉著,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反而人家看不懂張有米和張六通,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麽會蹲在這裡。
“張六通,你今天沒出海嗎?”好些人都這麽問張六通。
張六通一臉苦澀,有苦難言的模樣。他禮節性地哼哼嗯嗯地當做回應,並不敢說出他內心真正的目的。
張有米心裡清楚著,卻不敢多話。他靜靜地蹲在一旁,等著林家開門。
張六通這人不愛說話,尤其不愛搭理小孩。這會兒難得開口同張有米說:“等上了初中,你能每天跟天秀一起上下學嗎?”
閩口中學比較遠,上學得騎車四十分鍾左右才能到。
張有米一時不知道怎麽回應,沒吱聲。
“天秀跟你最要好了。”張六通自言自語著,他看起來就不是那種會說半點軟話的人。其實明明就是要拜托張有米照顧自己的女兒,但卻拿不出求人的姿態。
正說著話,林芳芳來開門了。他還在打著哈欠,沒睡醒的樣子。
張有米趕快衝過去。
張六通有些扭捏地站起來,想必內心很掙扎,很不自在。
“芳仔,你媽媽呢?”張有米問道。
林芳芳指了指樓上,“她還在睡覺。你要看電視嗎?跟我進來唄。”
張有米擺擺手,“我才不是來看電視的,我來還碗的。”
林芳芳心虛地說:“有米,對不起哦,我媽狂打我一頓,我沒辦法隻好招了。”
“沒事。你媽媽快起床了嗎?”張有米問。
張六通很心急,也問了句:“你爸爸呢?”
“他們都還沒起床呢。”林芳芳抓了抓頭髮,懶洋洋地又打著哈欠。
“要不然你進來等吧,有米。”林芳芳叫張有米。
張有米搖頭,“不用了,我還得去海裡撈海瓜子。”
“那要不然你把碗給我吧。”林芳芳憨憨地說。
張有米想了想,說:“我還是等你媽媽下樓親自給她吧。”
林芳芳沒想太多,扭頭就衝樓上喊道:“媽,有米找你。”
喊完,他衝張有米嘿嘿直笑。
然而張六通渾身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好聲好氣地同林芳芳說:“能不能把你爸爸也叫下來?”
“有事嗎?”林芳芳覺得奇怪。
張六通尷尬地笑了笑,“有點事找你爸爸商量。”
瓜嬸慢吞吞地下了樓。
從看到她的身影出現,張六通就十分緊張,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一切都被張有米看在眼裡。
“一大早吵什麽?”瓜嬸不耐煩地批評林芳芳。
“媽,有米找你,六通叔找我爸。”林芳芳說。
瓜嬸眼睛一亮,看向家門口。
門口這兩個人都是她看不起的角色,一起出現在她家門口,著實有趣了。
“甜瓜,我找大偉說點事。”張六通搶先說話了,而且叫了瓜嬸的綽號。
他是越緊張越不鎮定,
聲音都在顫抖。 瓜嬸的眼神相當耐人尋味,聰明如張有米,他好像已經看出點什麽。這瓜嬸眼睛也毒,八成是看出來張六通是來求辦事的。只是她故意吊著他,假裝什麽都不清楚。
“他還在睡覺。”瓜嬸回答。
張六通嘴角抽搐了一下,臉部有些扭曲,最終變成了笑。他微微笑著說:“這麽晚了還在睡啊。”
他說的是實話。
不過瓜嬸不愛聽,還立刻翻臉了。
“你還管我們家睡到幾點啊?這事該你管嗎?”
張六通尷尬地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是吃了太老實的虧,整個人看起來就一副活該被欺負的樣子。而瓜嬸狗眼看人低,對付她這種人就該硬氣。
張有米沒那麽軟弱,他理直氣壯地說:“瓜嬸,我媽讓我拿兩隻碗來還。”
瓜嬸不屑地瞥了一眼,說:“你們家怎麽好意思偷了別人家的碗,然後用了好幾天又拿回來還了。本來是乾乾淨淨的碗,我怎麽知道有沒被你們弄髒了。比如,有點什麽怪味。”
林芳芳忍不住說:“媽,你說話太難聽了。”
張有米卻鎮定自若地說:“你放心,這兩隻碗是全新的,早上我媽剛買回來的。你自己看,我有沒騙你?”他把碗拿給瓜嬸看。
瓜嬸不想看, 她根本不信。
“碗我送到了,請您別再到處亂造謠了。”張有米義正言辭地說。
林芳芳接過碗,看了看,對他媽媽說:“真的是新碗。”
瓜嬸氣急敗壞地說:“不止兩隻碗,是五隻。”
林芳芳驚得倒吸一口氣。
“不是五隻,是......”他還沒說完,就被他媽媽可怕的眼神給震懾住了。
張有米說:“我媽講了,就兩隻,多的沒有。”
他一刻都不多停留,轉身離開。
而張六通就沒他那麽硬氣了,他陪著笑對瓜嬸說:“大偉什麽時候再去廣東?”
瓜嬸輕蔑地瞪著他,“你想幹嘛?”
“我想跟他一起去廣東打工。”張六通說一句話,抖個不停,很緊張。
瓜嬸早知道他的來意,就是故意耍他玩。
“你想去廣東打工?”她問。
張六通點點頭。
“你就不怕你老婆擔心你在外面找女人?”明明是傷害人的話,瓜嬸說得很輕巧。
“我哪裡會找女人?我這麽窮,哪個女人會看上我。她啊,瞎擔心。”張六通說。
瓜嬸怪異地一笑。
林芳芳問她,“媽,你幹嘛笑得這麽可怕?”
瓜嬸快被林芳芳這個傻兒子氣死,假裝要揍他。嚇得林芳芳趕緊溜進客廳,趁他媽媽沒追上來,衝她吐了吐舌頭。
“廣東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去的,沒那麽簡單。”瓜嬸對張六通說。
張六通哈著腰,“是啊,誰說不是呢,全鎮上屬大偉最有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