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奇百無聊賴之下,掏出小無相神功秘笈來研習,首頁大字書寫的是:「欲練此無相神功,必先淨心淨意,凡七七四十九日,日誦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反覆萬次,心領神會後方可開始修習,否則必有奇禍!」接著是全篇般若波羅密多心經經文。南宮奇輕聲唸了一遍:「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菩提薩婆訶。」再翻了幾頁,都是打坐運氣法門,這經書是古回鶻式蒙古文寫成,南宮奇學的蒙古文卻主要是八思巴字,反而不太熟悉古回鶻式蒙古文,雖然有一些文字看不明白,但是仍可照圖示練習。南宮奇記性極好,看了一遍便閉目依法施為,雙手合掌互相旋轉,由慢變快,再運臂轉圈,過了一陣子,覺得全身悶熱非常。
南宮奇忍不住嚷道:「好熱啊!」江玉奴找了把扇子輕輕搖起來,道:「相公好些了麼?」
「唔,好像舒服些了。」南宮奇衹覺丹田中好像有一團火球形成,左衝右突無法脫出,慢慢地炙熱擴散遍及全身。突然一道熱流竄衝至頭頂,南宮奇如遭雷殛,全身劇烈顫動,一下子睜不開眼來。
想叫喊:「玉奴,妳在那裡?」口中卻不能言。
耳際傳來江玉奴嬌膩的聲音:「相公妳要找我麼?」呵氣如蘭,吹到他面上,兩臂溫涼地摟住了他脖子。
南宮奇心想:「玉奴真胡鬧,偏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來這一套。玉奴,別胡鬧,莊重些!等一下蝶兒、仙兒她們進來看到了不成體統,太不像話啦!」這幾句話卻未說出口,那知玉奴竟似聽到了,驀然放開了手,冷笑道:「你心裏祇有她倆,瞧不起我麼!」突然鏗鏘聲一響,拔出了短刀,說道:「快說,我們三個姑娘,你究竟選誰為妻,答得不合我意,我一刀殺了你。」冰寒刀鋒似已扺住胸膛。
南宮奇心想:「我三個都娶不就可以了!」
玉奴叫道:「不成!祇可以選一個!」冰寒刀鋒往前挺進,南宮奇已感覺刺痛。想到玉奴手中刀衹要刀鋒再挺進一點,往下一滑,便是開膛破腹之禍。南宮奇不禁額頭冷汗直流。
「你別想騙我。我知道你在想甚麼!」玉奴冷冷地道:「快說呀!」
南宮奇本來還想說:「那我娶妳好了。」聞言已嚇得腦中一片空白,手中一緊,運勁手臂,金剛般若掌已蓄勢待發。
「不成,我這一掌打上去,她是非死不可。萬萬不能動手,須得好好勸她。」想到這裏,南宮奇提起一半的手臂頹然垂下。
「你要麼一掌打死我。要麼便要選一個,否則我這刀把你剖腹,再把你的腸子內臟扯出來,嘿嘿,死得可是痛苦無比。」
「不可能!她怎會知道我每一步想的是甚麼?」南宮奇心驚膽顫,偏又說不出話,情形實在比親臨戰陣還更凶險緊張。
「動手罷!再不動手我不留情了。」南宮奇感到刀鋒已輕輕地上下滑動。不禁全身劇烈顫抖,額頭冷汗流下面頰來。
「不成啊??不能動手。我怎麼能忍心傷她!」南宮奇三番四次要舉掌,始終下不了手。
江玉奴嘿嘿冷笑,緩緩地道:「我動手囉。」刀鋒似深入皮肉內,一陣劇痛傳來。南宮奇不禁全身一緊,心中大呼:「停手!不要啊!」可是已經遲了。南宮奇心中嘆息,想道:「玉奴上次曾經捨命救我,豈知今曰反而死在她手上,
莫非天意?」整個人反而放鬆了下來,很有從容就義的感覺。似乎一切已不重要,疼痛感也沒有了。眼前好像浮現景像,江玉奴獰笑著,正用刀剖開他的胸膛,一直往下拉開,直到肚臍,腸子突露,血流一地。 南宮奇已置生死於度外,淡然想道:「讓我在死前再看她最後一眼罷!」正要睜開眼,突然眼前景像急變,江玉奴竟如煙般幻化成兩條猙獰可怖的怪物,張口作勢便要噬咬他雙目。
「不對啊!這是幻象心魔!」南宮奇忽然靈臺一片清明,頓時醒悟,心道:「我一定要睜開眼看清楚!」精神一振,心中暗暗大喝一聲:「看我降魔滅妖!」意念一動,丹田之火如燎原之勢湧向奇經八脈,南宮奇衹覺全身一震,任督二脈瞬間打通。南宮奇同時亦睜開雙目,祇見四週寂靜,自己仍在房中打坐,昏暗油燈火光下,江玉奴卻早已累極睡倒他身前,髮鬢上一根髮釵輕觸著他肚皮。
「原來竟是根髮釵!」南宮奇暗叫慚愧:「好險!方才若是誤信幻象,豈非錯手殺傷了她???」南宮奇衹覺全身仍是熱流滾滾,汗流浹背,心中猶有餘凜,從頭頂頭皮、頭髮到衣服都是濕得可以滴出水來。他忍不住輕輕地把衣衫脫下,赤著上身背靠往房間木牆上。感受似乎涼快一些。
南宮奇喘息定下來,忖道:「練武功內功心法中,有所謂走火入魔之說。不知道是否我剛才遇到的情況?我可能差點出事,下一回還是找仙兒、玉蝶一塊兒研究,比較安全些。」
他卻有所不知,原來練這佛門小無相神功實在是非常凶險之事,練者最忌心術不正;凡陰險狡詐、兇殘無良之輩,一遇上心魔出現,必然比南宮奇所見幻覺更恐怖可怕千百倍,自不然殺心大起,衹要一出手攻擊幻象,馬上內息岔錯,自斷奇經八脈,若非七竅流血而死,也必胡亂殺人,發瘋而亡。南宮奇生性單純,心思衹放在身邊一個女子身上,寧死亦不忍出手傷害所愛,反而逃過一劫。
這時他已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圈,內功功力突飛猛進,耳目聰明更勝以前十倍,竟聽得木牆傳來隔壁有女子談話聲音。
「凌波,都檢查過了麼?」
「統統都查過了。船伕都沒問題。」
「我也看過了星宿圖方位,我們船沒錯是向南,但因不順風,倒不是走直線向南,曲曲折折的恐怕會比較慢。」說話的聲音似是莊玉蝶:「少爺那邊如何?他和玉奴???沒什麼罷?」
袁凌波的聲音道:「放心。我剛才看過他正在練功,他全心全意集中,不會有事。」
莊玉蝶道:「少爺若能好好苦練武功,將來不用我擔心他的安危,那便好了!」
袁凌波道:「但是有件事很奇怪,他頭頂上有一團霧氣蒸騰,這是門甚麼奇怪武功?我倒未見過有人初練內功便有這種現象。聽說練了幾十年以上的前輩,才有這種情形。」
莊玉蝶道:「不可能啦!他肯定從來沒有練過內功心法。難道我倆跟了他那麼久還會看走了眼!」
袁凌波道:「說的也是。初選三百人中,他祇是排名一百九十七位,他的確是淳樸老實,有情有義,論出身比別人富貴。若論武功,他肯定是敬陪末座!」
南宮奇心中奇道:「甚麼三百人又排名一百九十七位?她們在說甚麼?背後把我評頭論足,真是的???太過份了???」
莊玉蝶道:「以為這樣子的一表人才,那知是個???唉,如何能出人頭地?」
袁凌波道:「沒辦法,江南地方大多是紈褲子弟,要找個像樣子的確不容易。他武功是差了一點,但將來可以補修。相貌人品卻是不易改變。」
莊玉蝶輕嘆道:「可惜沒看見那張教主真面目,聽說是位很英俊的美男子。祇是不知道跟少爺相比如何?」
袁凌波道:「可能那位張教主更勝一籌。我上回偷偷瞧了一眼他那位周姑娘, 確是個小美人;玉奴也沒看錯。可她瞧不起我們這位少爺,一心衹放在張教主身上。」
莊玉蝶道:「這個理所當然。可知張教主在三百人選中排名第一。無論武功、權勢都是少爺遠遠不能及。」
袁凌波道:「如此看來,祇怕小姐看不上眼,不會屬意少爺!」
莊玉蝶道:「沒關係。我們照實報告罷了。趁現在閒來無事我們先寫好,到泉州便飛鴿傳書與小姐。凌波,我唸一遍妳看這樣寫好不好。」稍頓後莊玉蝶輕聲唸道:「查實出身、年齡、外表無誤。性情淳樸老實,有情有義,武功長於外家功夫金剛般若掌。缺點???缺點,嗯,這方面該怎麼寫好?」
「缺點是???比較好色。」有人輕聲「噗嗤」笑了一下。南宮奇面上一紅,心道:「這兩個丫頭搞甚麼鬼主意?報告?她倆要給誰寫信?哎喲,莫非她們是我那位未過門的娘子派來的人?」心想實在太過怪誕,祇疑惑是否還是幻象心魔。
「小心別讓他聽到了!」
「不怕,這裡說話隔壁聽不到。」
兩女斷斷續續地商談,南宮奇正在滿腹疑雲,江玉奴適時驚醒,望著南宮奇赤裸袒露出胸膛,訥訥地道:「相公你???」臉蛋兒一紅,低頭看自己衣衫尚是整齊,不自覺地整理一下衣襟。
南宮奇也沒心思再聽下去,於是對江玉奴說道:「方才好熱,全身衣服都濕了,所以脫了下來。」
「都是我不好,竟然睡著了。」江玉奴道:「相公,我去叫人打水給你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