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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嘛,一撇一捺兩個筆畫,簡單的要死,也同時好殺的要死。
毀掉大腦會死,捏碎心臟會死,無法呼吸也會死……人類的身軀本就是種種脆弱之物的集合體,只是單純想要蓄意殺死一個人的話,可以說,任何人都能輕易做一點,在死亡面前,高貴者與貧賤者並沒有多大的差別。
然而,與沈詢曾經那個已經被他漸漸忘的差不多了的“前世”不同,在這個世界,技術的高速躍進卻是將時代和社會本身拋在腦後,仿佛正好印證了“超人劇變”這個概念的預言一般,舊有的道德秩序和舊世界的上帝走向崩潰,而被全新而陌生的偉大技術之皇帝取代,重新評定世間的一切價值。
自然人與調整人區別在哪呢?
在於身體素質?在於大腦智能?還是在於那些稀奇古怪的義體?
對,也都不對。
真正讓調整人與自然人區別開來的,是那深深隱藏在表相之下的恐怖生存能力。
古武道有四境變相之說,而從一開始就從[無人相]起步的新仙道技術,也同樣可以大體分為五個主要流派。
鬼仙道的電子陰靈以機魂道果而寄托天地,得無限制施法權,談笑間接管義體,殺人無蹤無影,乃念頭不死,意識備份於網絡廬舍之中,隨時可借人身軀重生。
人仙道的鉛汞陽修以金丹道果而更易軀殼,革血肉而換金鐵,語難間嗔目暴起,殺人百步之內,乃身軀難壞,形質且固,常規病毒不能為害,除授籙高功外而不可除。
地仙道的離塵真人以身合道果而駐世長存,或歸於三山蓬瀛,偶然間顯露蹤跡,殺人萬裡之外,乃法域成就,分布式存在於區塊鏈網絡之中,榜上真名信息仍存,便可隨時轉劫歸來。
更為遙遠的神仙道和天仙道暫且不提,光論這應用傳播最為廣闊的三個仙道流派,就已經儼然有了幾分“長生之獸”的跡象,只要達成過相應的條件,境界一經成就,便再難退轉,非有針對性的計劃和特殊手段而不能除。
難殺到什麽程度了呢?
難殺到了道行相持的荊夷借來了三千陰兵之後,以龐大的計算資源相碾壓,也沒辦法輕松拿下左哭江這個已經陷入徹底頹勢的老對頭的地府。
當一個黑客將全心神投入到躲藏和遮掩痕跡之上後,其難纏程度便可以說是呈指數性上漲,從隱約間來不及抹除的部分信息中,荊夷漸漸可以推斷……他左狗這廝,說狗還真是狗,之前明面上都被快要打到摸至本體了,私底下,卻竟然還是藏了手段,神不知鬼不覺的搭在了地府的後門上,竊取來了一部分高位權限。
天地銀行圖謀地府已久,無時無刻不想重新佔據地府,進一步對死後的靈魂資源進行壟斷,這一次的圖謀雖然被沈詢連帶著意外撞破,可在枉死城中,卻也還是不乏留有左哭江的後手,利用這些後門引發漏洞BUG,相比荊夷的正統,他這邊的手段可就稱得上是歪門邪道許多了,甭管這串代碼到底是怎麽生效的,反正只要到最後東西正常跑起來了,在他看來,這或許就已經意味著沒有任何問題了。
與其說是什麽精通編程和數學的黑客,不如說,他其實是更像於是一個原始信仰的薩滿巫師,從行為本質上,也就比那些最為人恥笑的“腳本小子”高上一層而已。
枉死城的天空有著邊緣,肉眼可見的純白色壁障就在那視線盡頭橫立,在這個虛幻的世界,卻反而呈現出了異常真實的質感,假如不是每一個相鄰的分子間都沒有任何一點空隙存在的話,恐怕便絕對不會有人去懷疑它的本質。
冰冷的穹頂之下,由於物理模擬引擎也在戰鬥中遭到了一定波及的緣故,此刻的這座城市,從一開始沈詢所看到的威嚴肅冷,到如今,已是化作了異常殘破詭異的模樣,大片大片的景象失真,表面上密布著雪花一般的光點,只要細看的話,甚至不難以發現,那其下淡綠色的一串串數據流。
在兩個甚至不能被稱之為頂級的二流黑客肆虐之下,枉死城已經接近了崩潰的邊緣,實際上的狀況,更是遠比表面上看起來的還要嚴重太多,系統內部滿是可能導致隨時崩潰的大小問題,之所以沒達到徹底崩潰……或許也只能說,有賴於[中庸協議]的強大技術力吧。
烏泱泱的三千漆黑甲兵陳列於大地之上,像是過境的蟻群,但卻又有著一種獨屬於機械的冰冷質感,臉部雖然還保留著被“度化”之前的調製數據,可在那詭異的氛圍感染下,任何人來看了,也是會自然而然的忽略掉他們身上的那些不協調感。
象征性的神經管線從頭盔的縫隙間延伸而出,像是髒辮一般的披在陰兵腦後,接到了冥冥中的網絡之中,將整支軍隊頻率協調為一致,共享計算資源,共享記憶經驗。共享意識靈魂……宛如化作了雲端的神明,荊夷將意志貫徹於這三千陰兵之中,成為了類似集合意識體般的存在,於加持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處理著足以燒毀生物腦程度的龐大數據流。
雖說是令人足以讓人顱內高潮的暢快體驗,可在這時,可在這如今的情況面前,當煩躁積累到一定程度後,滿臉疲憊的社畜青年之魂便終於忍不住大聲狂呼:“狗屎,我這是糟了什麽罪嗎!這都是傳說中的福報加班007地獄嗎!”
從拿到陰兵後得意洋洋的來找老對頭報仇,到現在不僅一臉苦澀的做著補牆工,還要注意著抓左哭江,荊夷怎麽也沒想到,局勢的翻轉,居然會是那麽出人意料。
外來的侵入者光明正大拿著枉死城的權限為所欲為,而因為該死的刻板判定體系,為了讓責任不擔到自己和有關部門頭上,他卻是必須要極為好笑的、自縛手腳將大半精力花費到維護網站之上……
“該死的形式主義!該死的官僚遺毒!”想到此處,荊夷便又忍不住罵了幾聲,望著“眼前”左哭江製造出來的、大片大片的斑駁空白,心中卻是不知為何有些忍不住想要發瘮,想不透左哭江到底是憑什麽做到這一切的。
“媽的,這回是真的是得血本了。”轉念間,想著事情不能再這麽拖下去了,他一咬牙,舌齒相叩而鳴天鼓十二,以心理性暗示的動作,而伸手從心臟中違背常理的拔出了一口亂碼組成的長條狀劍形馬賽克物,口中稱道:“弟子荊夷荊明粲,祖師受法太歲將軍,今稟告星君,下界乃有左氏妖人作亂,霍亂陰陽秩序,為重還清明,弟子故此……”
……
咚、咚、咚。
還沒有等荊夷把話完,忽的,從遙遠而不可知的地方,從那純白色的天穹盡頭之壁外,便有一聲聲清晰而沉重的心跳聲響起了,帶著撼動心神的詭異感染力,讓所有人忍不住抬起頭,去仰望那未知之物全貌。
首先所感乃是惶然,而後所感乃是恐懼,最終所感乃是明悟……
這一刻,所有人的思維過程被強行同步了,望著那天穹上漸漸延伸的血紅色裂隙,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種好似理所當然的叩拜欲望。
——那是超越人類之物。
——那是超越感性與超越理性之物。
——那是超越天穹極限大小的不可思議之物。
自天空的盡頭,迅速擴大的血紅色裂隙處,仿佛在悲憫著世間有情眾生的魔性菩薩向數據沙盒中的枉死城投下了好奇的目光,令一切都驟然寂靜了下來,停止了運動的過程。
望著天穹上那隻妖異的昏黃色眼瞳,荊夷頓時感覺到自己的喉嚨有些乾澀,吞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默默把亂碼長劍按回到心臟之中後,他才不自覺的從口中乾巴巴的說道:“……故此、拜請十方丁甲神護法,以斬妖邪,正陰司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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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他準備招的太歲丁甲護法?
——不,肯定不是的吧……
本來準備冒著風險動用天人之力的荊夷猶豫了起來,不禁思考起,到底是對方來早了呢,還是自己開始念頌詞念的晚了呢?
在與此同時,利用系統漏洞潛藏在無盡數據流中的左哭江同樣也愣住了,由於身處於“深層”之中的緣故,加上竊取來的那一部分權限,他甚至比荊夷這個正統派的黑客還要能夠敏銳的察覺到天外的魔性菩薩入侵之後,帶給這個數據沙盒的影響。
從根本的結構之上,枉死城的一切都在異變,變得無法解析、無法識別的同時,卻又詭異的保持著原狀,好似在盡力偽裝成運轉正常的樣子。
用正常人能輕易理解的話來說,也就是說,在那股未知力量的影響下,他左哭江在枉死城這個系統中權限佔比正在逐漸降低,雖然還在,但卻是再無法對他的指令進行反饋。
回想這一次計劃莫名其妙的暴露,與荊夷這個老對頭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的事情,桀驁如時刻自稱著小爺的左哭江也不由得懷疑起了人生,呈現出少年模樣的虛擬形象的臉上,活靈活現的浮現了擬人的神色,然後低聲喃喃道:“左小爺我這是又招惹到了哪一路的神仙啊。”
立身於地獄之中,出現於枉死城外,沈詢現在的狀況說也奇妙,本來只是捕捉到有近乎於同源的力量向外發出信號,試著攔截了一下,沒想到,他如今這副[胎藏界曼荼羅]混合著血池地獄本的本質形成的詭異莫名之軀卻是自動作出了回應,應著體內無數狂熱祈禱聲,而調動了什麽未知的權限,自動顯化成了這副魔性菩薩之像。
天穹的盡頭,純白壁壘上的血紅色裂隙漸漸擴大,就像是蓋子被掀開、不,就像是乾脆面的塑料袋包裝被抓住中間撕開一樣,那隻妖異的昏黃色眼瞳外,魔性菩薩那俊美到不似人類所有的面容也漸漸顯現而出,臉上洋溢著平等的悲憫之色,從那無窮高處,靜靜低頭俯瞰著這些堪稱是渺小螻蟻的身影。
入目所見乃血色,視線盡頭乃不可思議之地獄惡土。
只是存在,以這具魔性菩薩之軀的體量就開始影響著周邊的一切,當沈詢將這座枉死城顯化的微型沙盒托舉在手中,隨即,攜帶有汙染的信息輻射便將土地侵蝕,幾個彈指間,將世界的風景,替換成了沈詢目前印象最深刻的模樣——那血池地獄的無盡肉色平原。
望著血肉的質感向四面八方擴展,荊夷從感性上很想阻止,但從理性上他卻知道,以他的能力根本沒法阻止這一切,最後隻得習慣性的按了按頭頂的頭髮,歎息:“唉,這情況好像是越來越不妙了啊。”
作為設定上被魁小姐派來接應沈詢的人,他當然看過沈詢的照片,可縱使他再怎麽有想象力,當看到這字面意思上遮天蔽日的魔性菩薩之軀後,荊夷卻也是決計沒有可能將事情突然聯想到沈詢身上的。
呼呼~
天穹上大氣雲層湧動,仿佛無窮無盡的狂躁暴風被掀起,吹息至這個沙盒世界的盡頭,令諸多事物都被吹沒了那一層覆蓋在表面上的精美封裝,而最後暴露出了數據代碼的真實本相。
在“菩薩”的眼中,世界上的有情眾生確實都是平等的,由因緣合和而成,且呈現出沒有任何掩飾的姿態,不論說是精美的皮囊也好,還是皮囊下汙濁的內心也好,這一切的一切,歸根結底,都只是幾串參數的偶然變動,當緣盡之時,還需重新歸於空無。
荊夷是一樣、左哭江是一樣、整座枉死城也是一樣,在仙神的視角中,或許人和草木也是一樣的,只是沉溺於這事事分明的視角中片刻,就連是沈詢自認為還算堅定的意志也動搖,心中未免生出了像“這一切有意義嗎?”的這樣念頭,一聲輕輕歎息,令所有人都感同身受,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在沒辦法流淚的數據身軀中生出。
童年的灰暗、少年的困苦、青年的壓抑……一瞬間,像是精神錯亂一樣,在左哭江記憶的深處,一些好像和他記憶格格不入的違和碎片便被他回想起來了,當波濤和潮水退去,濕潤的沙灘上便只剩下了痛苦和沉重的東西。
想哭、就是想哭……明明那些記憶碎片中的人物都根本不是自己,可偏偏就是在此刻,強烈的衝動卻是在他胸腔之中湧動了起來,假如不是早將自己改造的只剩下一個生物腦的話,此刻的左哭江,恐怕在現實層面也將會是痛哭流涕的吧。
在“菩薩”的面前,就像是突然卸下了心防一般,他少年人模樣的虛擬投影從數據之中鑽出,雙手合十,一副要皈依的樣子……
——不對……好像有哪裡不對吧?
雙手將要挨靠在一起的那一瞬間,左哭江的心中不由得閃過了一個念頭,頓時警鈴大作,竭盡全力的想要控制住身軀。
……然而,他失敗了。
就像是被切斷了與身軀進行信號交換的渠道一般、就像是軀體之中又另一個外來的虔誠靈魂在操作著身軀一般,明明左哭江他已經拚命的去想要製止身軀的動作了,可在實際上,他卻還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軀“身不由己”的雙手合十,一步一步的走向前,在暗中窺視的老對頭面前,露出了丟人至極的滿臉悲痛愁苦的模樣。
“左小爺我怎麽可能這個樣子!”看著身軀敗壞自己的人設,左哭江頓時在心中氣得暴跳如雷,只能無能狂怒,發出惡狠狠的威脅,連現實上自己那破義體戰鬥能力根本就是廢柴的事實都忘了。
望著有人朝自己的手心走去,一時間,沈詢也是有些發愣的,在數據視角中,左哭江體內流竄的那有幾串核心代碼, 他不可謂之不熟悉,刨除掉他記憶出錯這個概率小到極低的可能……
“和真武道籙同一系列的權限密鑰怎麽會出現在這裡的?”他忍不住有些懷疑的喃喃自語,再認真的確認了一遍後,這才能確定的說,問題肯定不是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總不能是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吧?
沈詢心中閃過一個讓自己啼笑皆非的念頭,暗自搖了搖頭,將目光凝聚於手掌心中的左哭江之後,名為“宿命通”的本能運轉,就將網絡爬蟲接入了地府的數據庫之中,隨即抓取出了有關於對方的一串串詳細信息,加上以數據視角讀取出的記憶,短短的幾個瞬間之內,他便甚至可以說比對方自己都還要熟悉對方了。
完全沒有阻礙,一切更是順暢的不可思議。
“【左哭江,性別男,20xx年x月x日x時出生於免費子宮之中,編號ED-39879……】。”天穹之外,魔性菩薩嘴角一翹,笑容變得玩味,忽然將手抬了起來,低頭俯視著手掌中的小人兒淡淡說道:“天地銀行的走狗,你們碰了不該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