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了解人性?”

　突然，莫裡亞蒂教授放聲大笑，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屋內傳出的聲音吸引了列車長的注意力，他回過頭，透過玻璃，正好看到了榊誠，嚇得一個激靈，抽出槍，趕緊衝了進來:

　“教授！你沒事吧！”

　“放下槍。”

　莫裡亞蒂教授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

　“我們正在談話，不要打擾我們。”

　“是...”

　列車長隻好垂下槍口，束手站在了教授身後，始終不敢放松警惕。

　“你剛才說，我不了解人性?”

　莫裡亞蒂教授將話題引了回來:

　“那我告訴你，所謂人性，就是貪婪、色欲、暴怒、嫉妒、懶惰、暴食、傲慢....種種欲望的集合體！”

　“我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人，包括你，也是七宗罪的一種。”

　“哦?”

　榊誠這下有些好奇了:

　“我問你，我是什麽七宗罪裡的哪一種?”

　“暴怒！”

　莫裡亞蒂教授毫不猶豫的說道:

　“產生無理的憤怒，對人復仇，在法律賦予的權力外，行使懲罰他人的意欲、過分的警戒心...這些都屬於暴怒！”

　“而且你還很傲慢，似乎不把上帝放在眼裡，這是最嚴重的罪惡！”

　“你信天主教?”

　“我相信科學，宗教只是人們虛構出來的東西，用來統治愚民，可不得不承認，有些教義是正確的...”

　猶豫了一下，莫裡亞蒂教授補充道:

　“這也是我成為數學教授的原因，數字才是真理，它能表達世間的一切。”

　“既然你如此相信數字，為何要用宗教的教義來評判別人呢?”

　榊誠淡淡的說:

　“因為你今天受到了很嚴重的打擊啊...”

　“這個打擊嚴重到連你一貫秉持的信條都開始動搖了。”

　“烏丸蓮耶，應該和他有關吧。”

　“是啊...”

　“這天底下，哪有被自己學生背叛而無動於衷的人呢?”

　提顴肌不可察覺的微微抽動，莫裡亞蒂教授的目光徹底陰沉了下去。

　站在他身後的列車長睜大眼睛，眼中充滿驚訝。

　教授受到了很嚴重的打擊嗎?

　他不相信。

　“你胡說！”

　列車長指著榊誠的鼻子，很是氣憤:

　“教授早就知道烏丸蓮耶會背叛他了！”

　“這一切都是教授的計劃，你們都中計了！”

　啪...啪...啪...

　榊誠一邊鼓掌，一邊似笑非笑的看向緘默不語的莫裡亞蒂教授，說道:

　“列車長先生，你知道預測和事實的區別嗎?”

　“區別?”

　列車長愣了一下:

　“預測就是在事情沒有發生前做出估算啊，事實就是已經發生的事，預測可能會出錯，但事實不會！這就是它們的區別！”

　“說得好，預測會出錯，事實不會...”

　榊誠笑眯眯的說:

　“莫裡亞蒂教授就在盼望自己的預測出錯吧...”

　“他根本不想見到烏丸蓮耶背叛自己，可當事實擺在面前，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先見之明，同時又十分悲傷，先見之明讓他內心倍受煎熬，這比突如其來的打擊還要難受！”

　“在事實發生前，恐怕莫裡亞蒂教授一直在心中麻痹自己，說烏丸蓮耶是他的學生，自己對他不薄，更是傾囊相授沒有保留，一定不會背叛他，可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恐怕教授你是抱著必死之心坐在這裡的吧....”

　“一個算無遺策的地下世界領袖，在得知事情暴露後，非但沒有離開，反而留了下來...”

　抓起教授面前的煙盒，榊誠用桌上的燭台點起一支香煙，向後一靠，平靜的說:

　“不管今天坐在這兒的是我也好，福爾摩斯也罷，你都會引爆藏在酒館四周的炸藥，同歸於盡。”

　“用自己作為誘餌，真是厲害的手段啊，莫裡亞蒂教授...”

　“既然你知道是個陷阱，為何還要來?”

　莫裡亞蒂教授抬起頭，灰色的瞳中不帶一絲溫度:

　“福爾摩斯是個聰明人，我猜他一定找了個借口，留在了莊園附近。”

　“因為我答應過服部老弟，要把你和開膛手傑克一起埋葬....”

　榊誠仰頭吐出一口青白的煙霧，舉起左輪手槍:

　“莫蘭上校真可憐啊...”

　“你借我之手除掉了他，就是為了給烏丸蓮耶留下一筆最後的財富，同時，你還將唯一的知情者帶在身邊，這樣一來...”

　“就沒人知道烏丸蓮耶背叛你的事情了，在你死後，他可以順理成章的接管倫敦地下世界，完成自己的偉大夢想。”

　聞言，列車長不敢置信的後退兩步，結結巴巴的說:

　“教...教授...他說的是真的嗎?”

　莫裡亞蒂教授沒有回復他，緊繃的臉龐已經說明了答案。

　這是莫裡亞蒂教授的絕響，他心存死志，抱著替烏丸蓮耶掃清障礙的想法，設下了最後的陷阱。

　不過...

　極為了解他的福爾摩斯看破了一切，沒有上鉤，選擇留在了莊園內。

　“你帶不走我的...”

　莫裡亞蒂教授從懷裡拿出了一把左輪手槍，對準榊誠的胸口:

　“有句話我要收回。”

　“你不是暴怒，而是純粹的傲慢，傲慢到了極致，一切都不放在眼中，你無所畏懼，可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榊誠皺了下眉頭，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槍口偏移，指向了榊誠身後。

　“感情，這是很多人都會犯的錯誤，你太過注重感情，所以能走進你內心的人很少， 只要走進了你的內心，他們就是你最重視的人...”

　莫裡亞蒂教授笑了起來:

　“你很冷漠，可在你冷漠的外表下，有著一顆炙熱的心，這位小姑娘也是一樣。”

　榊誠回過頭，發現小哀正站在自己的身後，一臉不知所措。

　“現在主動權掌握在我的手中了。”

　握緊槍柄，莫裡亞蒂教授話鋒一轉:

　“只要你說出福爾摩斯等人的藏身處，我可以放過這位小姑娘。”

　“你還是不打算放過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很清楚我死後會由誰來執掌倫敦地下世界，現在的蓮耶還不是他的對手，所以...”

　莫裡亞蒂教授微笑道:

　“福爾摩斯對我不重要，除掉他，對我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