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斯同的測驗開始了。

　　驗靈陣上一個又一個的格子迅速充滿，緊接著第二個也是，直至溢滿了三個格子，這才停滯下來。

　　“七品！”季夏驚訝地道:“這個孩子天賦不錯，就是去了元劍門，也能得到不錯的待遇了。”

　　衛萊笑著頷首，又過了約莫一刻鍾，全場全部測試完畢。

　　最終，七品一個，九品五個，恰好則是三男三女，其余全部沒有中。

　　衛萊拍了拍手，示意驗靈陣搬離撤出。

　　他將這一共六個孩子喊到身前，卻沒有讓其余人退出，而是就這樣搬上了一個巨大的黑板。

　　“我就是衛府主人，你們喊我衛夫子，簡單一點呢，就直接喊我夫子就好。接下來，我會帶領你們進入修仙世界的大門。”

　　“首先，一共有六個孩子的靈根不錯，如果你們一如既往地勤奮努力，我預估你們都能得到不錯的修為。因此，同學們可以預先恭喜他們。”

　　一陣掌聲響起，衛萊繼續說:“但是，我要宣布的是:在場所有人都是我的學生，是我會教導你們走上修仙之路的學生。這一點，不會因為資質有所改變。”

　　季夏聞言，微微皺眉，心道:就算是有錢，也實在沒必要呀。況且，如果讓這些資質不足的人一輩子困頓煉氣期，最終不事生產，癡迷修煉，一事無成，孑然一身，這難道不也是害人家?

　　“在我宣布，正式開始上課。”衛萊朗聲說著。

　　一百二十余個孩子們紛紛起身:“夫子好。”

　　“同學們好，請坐。”衛萊清了清嗓子，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句話:“你們眼中的修仙是什麽?來，這一排的同學，從前到後，一個個說。”

　　“能夠飛天遁地！”

　　“殺人於千裡之外，不會因為殺人犯法被抓！”

　　“不用種地還每天都能吃肉！”

　　“不用吃飯也不會餓肚子！”

　　“只有資質好才能修煉！”

　　“能夠用金扁擔！”

　　……

　　衛萊一個個聽下去，隨後紛紛記在了黑板上，又問:“如果……我帶領你們修的仙，不能夠飛天遁地，不能隨意殺人，不能不勞而獲。你們還會修煉嗎?”

　　這次，沒有人敢回答衛萊了。

　　這些雖然看起來只是一些孩子，實際上卻異常早熟，十分敏感。一下子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衛萊將目光落在了田斯同身上:“斯同，你來講。”

　　“如果夫子讓我學，我就學。”田斯同起身。

　　“滑頭！”衛萊笑了笑，又道:“倘若，我讓你練的修仙，不能讓你不勞而獲驟然富貴;不能讓你長生不老;不能讓你飛天遁地為所欲為。但是……可以讓你在一年後抵擋萬裡洪水，可以令你在三年後練得風調雨順，可以使你育良種馴良畜。你可以願意練?”

　　田斯同立時起身，忽然就前所未有激動地道:“哪怕便是粉身碎骨，斯同也願意練！”

　　衛萊拍了拍掌，示意田斯同坐下，隨後緩緩朗聲說。

　　“我不喜歡靈元大陸現在的修仙。”衛萊長長吐出一口氣，看著一個個敏感而又期待的目光，說:“因為我覺得……這些修煉者，與其說是逍遙長生的追求者，不如說是靈元大陸的……寄生蟲！”

　　季夏目光騰地瞪圓了，急忙左右看去。

　　好在整個大會堂的那些教習都去搬運驗靈陣了，裡面只剩下這些孩子、衛萊以及她。

　　她有心想阻止衛萊說這些話，畢竟傳出去，那是要樹敵惹大事的！

　　可是，剛有了點動作，季夏的內心深處忽然間又冒出了一個聲音:讓他講！

　　“這天下萬民:農夫耕種土地，種出糧食，供養天下。”

　　“工匠打造器物，用於天下。”

　　“商人交通各地，使得物資流通。使得財貿豐厚，利於天下。”

　　“官員調理紛爭，治理內政。將士抵禦外賊，擒拿賊匪。”

　　“那修仙之人，於天下何用?”衛萊輕笑一聲:“是斬妖除魔?是匡扶正義?”

　　“也許有吧。”衛萊冷哼一聲:“但我看到的，更多的是那些猶如寄生蟲一樣的修士。他們想的，是長生不死，是無法無天，逍遙自在。是仗著有無人能及，無人能擋的威能。所以……盤剝天下，卻毫無益處。”

　　如果有人武力天下第一，那結局會是如何?

　　俠以武犯禁，自然是無視律法，為所欲為。

　　不過，一個人的破壞力終究是小的。

　　當一個人的破壞力足夠大，可以一人就是一個軍隊的時候呢?

　　那和這個人擁有一個軍隊也並沒有什麽區別。當然會追求權力，索取資源。武力，就能直接轉換為權力。

　　當一個人擁有權力的時候，怎麽可能指望他能夠收斂欲望，而不是魚肉世人，予取予奪呢?

　　世人對於修煉者往往有不切實際的想象，總覺得仙人們德高望重，除了長生不死，無欲無求。

　　但實際上，修仙之路上，既沒有律法，有沒有道德風氣。怎麽可能如此仙氣飄飄，人人都是道德之士。

　　也許極少數固守良善之心。

　　但更多的，是弱肉強食，是殺人奪寶。

　　就如同寺廟僧道一樣，當封建社會的寺廟擁有武僧戰鬥力的時候，自然就成了一地霸主。

　　修士也一樣，擁有仙法的修仙之人，已經超脫於凡人。兩者已經不再是一個階級。

　　不過，衛萊這一次，可並不是要大談階級論的。

　　場上，季夏已經忍耐不住了:“遠一些的，申元大帝懲戒不軌。近的，元劍門掌門就是一名行俠仗義之人，這方圓千裡的安寧，可都是大半在元劍門身上。別的不說，這靈光墟做事公道，你難道沒有看到?

　　“不可否認，這世上，的確有一些德高志潔的高人。”衛萊感歎一口氣:“但是，這修仙之世，又的確是到了不可不改，不可不變，不可不進的地步了！”

　　“不可不改。是因為當今修仙之法，不僅於民無力，於世界無力，哪怕是於修仙之人自己，也是毫無益處。”

　　“看看吧，天底下妖魔橫行，修仙之人除過了幾個。四處洪澇旱災，山崩地裂，修仙之法渡了幾個災民。再看看吧，生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修仙之人，何曾想過仙法能有用於人世?”

　　衛萊說道此處時，台下不少人微微有了一些騷動。

　　特別是田斯同與陸永等旗嶺縣的孤兒，更是感同身受，回想起了洪災無情時，舉目四望，何曾見過什麽修仙之人幫助救災呢?

　　對於更多的孤兒而言，的確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感受歷歷在目，無法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