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我的身體裡！”

　這句話聽得若望打了個冷顫，就像舊世界還未毀滅時，年紀不大的自己不小心看了部恐怖片一樣。

　不過，他很快發現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船長竟然回應了商見曜的話語！

　在此之前，若望和商見曜遇到的那部分陷入混亂瘋狂狀態的人類，根本無法交流，即使並非所有都不發一言，保持沉默，他們也只是自顧自地說點什麽，近乎囈語，不像船長這樣“有問有答”。

　當然，因為大部分時候都在躲藏，若望遇到的“混亂者”其實很少，他無法肯定船長現在的狀態是否算特殊。

　這也不是他想了解的內容，他只在意一點:

　這是否意味著船長還是可以交流，自己和未來人“商”能夠從他嘴裡得到一些情報?

　若望定了定神，望向對著無人處擺出一副求愛架勢的船長，試探著問道:

　“你知道夜晚的異常源於什麽嗎?”

　嗚，冬日夜晚的寒風從敞開的窗口灌入，讓若望忍不住縮了縮身體。

　船長依舊單膝跪在那裡，重複起之前的“詠歎”:

　“噢，我的女神！

　“請接受我的愛情！”

　這……若望皺起了眉頭。

　他旁邊的商見曜笑了起來:

　“你魅力不夠啊。”

　“這和魅力有什麽關系?”若望咕噥了一句。

　他初步懷疑只有“女神”相關的話題才能讓船長於混亂、瘋狂、無意識的狀態中做出條件反射般的回應。

　這樣的認知讓若望很是失望。

　他想了想，對商見曜道:

　“你不是一直想弄清楚這件事情背後的原因嗎?

　“我們現在分工合作，搜查這個房間，希望能有一定的收獲。”

　“好！”商見曜早已迫不及待。

　若望沒再管於房間中央時而下跪，詠歎求愛，時而站起，來回踱步，淚流滿面的船長，直接走向了放有書籍、紙張的紅色辦公桌。

　那些書籍都是舊世界毀滅前的流行款，若望自己也看過幾本，知道它們沒什麽問題。

　不過，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些圖書，往下抖了抖，看裡面是否有夾著什麽東西。

　這一抖還真抖出來了一些物品。

　它們飄落往下，散於桌面，是幾張略微發黃的照片。

　這幾張照片的主角是同一個人，一位相當美麗的女性。

　她留著偏棕色的長發，藍眸如湖水一樣迷人，臉上始終掛著笑容，或甜美，或陽光。

　不同照片裡，這女性的年齡並不一樣，最小十七八歲，穿著啦啦隊製服，身材頗為火辣，最大二十五六，戴著帽子，穿著短裙，揮著球拍。

　“這就是船長的女神啊?”

　商見曜的聲音突然在若望背後響起。

　若望嚇了一跳，半轉過身體，責怪了一句:

　“你走路怎麽沒有聲音?”

　“因為這裡鋪著地毯。”商見曜誠懇解釋。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那幾張照片，又好奇又興奮地說道:

　“暗戀多年?”

　商見曜的口吻讓若望想起了自己一個表姐，舊時代還未毀滅那會，她討論某些明星時，就是這樣的狀態。

　若望仔細又看了看那幾張照片，下意識望向船長，低聲罵道:

　“禽獸！”

　“理由是?”商見曜眼睛放光地問道。

　若望指著那幾張照片道:

　“這位小姐這麽年輕，他竟然稱呼別人為女神！

　“他都不看看自己的年齡嗎?”

　起碼四十好幾了！

　商見曜似乎對“禽獸”的理由不夠勁爆有點失望，轉而問道:

　“你是不是有點嫉妒啊?”

　“這，這有什麽好嫉妒的?”若望嘴硬反問。

　坦白地講，他是有一點點嫉妒，因為照片上的女性漂亮的就像明星，而她和船長也不知有沒有實質性的感情糾葛。

　這讓在舊世界毀滅前因為性格不太外向，缺乏女性朋友的若望感覺酸酸的。

　“也是。”商見曜也不在意對方是不是真的嫉妒，指著照片道，“從發黃程度看，應該有一些年頭了。”

　若望一下醒悟了過來:這些照片應該是舊時代毀滅前拍的，那個時候，船長也就二十多歲。

　而且，那幾張照片上女性的年齡是遞進的，她最年輕的那會，船長說不定也不到二十，不存在差了輩分，老少戀的問題。

　想到這裡，若望不自覺在心裡編織了一個故事，並說了出來:

　“船長暗戀這位小姐，而對方已經有男朋友，他只能偷偷搜集照片，私下幻想，等到舊時代毀滅，兩人更是完全沒有了聯系，於是船長陷入混亂狀態後，產生了幻覺，將心裡積壓的渴望表現了出來?”

　“那怎麽解釋船長說‘她在我的身體裡’?”商見曜對這個話題相當感興趣。

　若望不自覺就陷入了討論的氣氛中:

　“可能這是幻想中的畫面，在我們的文化裡，喜歡用雙方靈與肉交融在一起的說法形容愛情。”

　“我覺得不是這樣。”商見曜搖起了腦袋。

　等若望看向了他，商見曜才繼續說道:

　“首先，兩人確實不是情侶，要不然船長不會只有對方的單人照，而沒有兩人的合照。”

　“對啊！”若望這才反應過來。

　未來人“商”的推理能力還是很強啊。

　商見曜進一步暢想起來:

　“舊世界毀滅後，暗戀對方的船長試圖去解救她，可卻發現她和別的男性混在了一起，同甘共苦，互相扶持。

　“強烈的嫉妒和失望之下，失去秩序的末日環境裡，盛怒的船長做出了不理智的行為，他殺掉了自己的女神和她的男友。”

　說到這裡，商見曜露出了陰森森的笑容:

　“一段時間後，因為缺少食物，船長將目光投向了他女神的屍體……

　“所以，他才說女神在他的身體裡。”

　若望聽得目瞪口呆，莫名反胃。

　他運氣還算不錯，從舊時代毀滅到現在，始終能找到食物，最長的饑餓期沒超過三天，不需要做那些殘忍恐怖的事情。

　“你的，你的依據是什麽?”若望覺得“商”描述的情況太過，太過戲劇化和黑暗化。

　商見曜用一種教導的口吻道:

　“這叫大膽假設！”

　“……”若望無話可說。

　不過，船長那句“她在我的身體裡”總讓若望感覺房間陰嗖嗖的，難以徹底否定商見曜的“推測”。

　他緩了一下道:

　“繼續找線索。”

　兩人再次分開，各去一邊，翻看起房間內的種種事物。

　這個過程中，若望又有點嫉妒了。

　因為房間內竟然還有一個藏酒室，裡面擺著很多舊時代的名酒。

　“該死，他寧願在這些地方浪費能源，也不願意打開空調系統！”若望抱怨出聲。

　這讓他們這些乘客和船員一到晚上就會享受到“冬日”和“海風”這兩件事物結合的“魅力”。

　“可能他脂肪厚，不怕冷。”商見曜不知什麽時候又回到了這邊。

　若望看了眼船長明顯較普通人圓潤的身體，接受了這個解釋。

　在舊時代毀滅後，糧食非常短缺的情況下，船長能有這樣的身材，說明他一直沒怎麽缺過資源。

　“你有找到什麽線索嗎?”若望關心起正題。

　商見曜認真問道:

　“他愛吃糖果，紙巾消耗高於正常水平算不算?”

　“不算。”若望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臉上的失落再也掩飾不住，因為他這邊也沒找到有用的線索，而船長房間差不多搜查完畢了。

　商見曜的表情嚴肅了下來:

　“我覺得還是得直接問他。”

　“他”指的是船長。

　若望被那種嚴肅感染，緩慢點頭道:

　“可以嘗試一下。”

　他話音剛落，商見曜就興奮地轉過了身體，高聲問道:

　“你為什麽會認為她是你的女神?”

　不是找夜晚異常的線索嗎?若望完全跟不上商見曜的思路。

　剛完成一次詠歎的船長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她美麗得像是清晨的太陽，善良得仿佛純潔的天使。

　“我曾經生過一次重病，需要移植骨髓，剛好匹配的她站了出來。”

　原來，這才是那句“她在我的身體裡”正確的解釋……若望發現自己和商見曜都想錯了。

　事情遠沒有那麽驚悚，也不涉及靈與肉的交融。

　“真是天使啊！”商見曜附和起船長的話語。

　他完全沒有問夜晚異常源於什麽的意思。

　船長的眼神明顯混亂，仿佛處在一種無意識的狀態裡。

　他喃喃自語道:

　“她還是啦啦隊的隊長，她開朗，熱情，擅長網球和跳舞……”

　“真棒！”商見曜讚道。

　船長繼續說道:

　“她頭腦也很好，絕不是那些只有胸和臉的女人。

　“她讀大學的時候就發表過論文，畢業後竟然選擇去實驗室做研究員……”

　商見曜帶笑的表情一下變了。

　他抬手摩挲起下巴，若有所思地反問道:

　“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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