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大雪過後,鬱鬱蔥蔥的常青林帶,一改往日翠綠的裝束,已換成潔白的銀裝素裹。高高的白楊樹枝就像一把把利劍直插雲霄。蒼翠的針葉松,紋絲不動的挺立在哪兒,高傲地接受著風雪地洗滌。
整個世界好像都變成了一個粉妝玉砌的,充滿了詩情畫意的童話世界,真如先哲所言:“千裡冰封,萬裡雪飄”。
傍晚的大霧籠罩著南山村,像裹了一層一層的白紗。站在村口的二狗子不時向外眺望,可惜,瞧不見半裡地,二狗子蠟黃的臉上似乎有些焦慮,蹲靠在牆邊,手中緊緊握著柴刀,條條青筋暴起,一會兒又將柴刀放下,搓了搓手,閉眼喘了口氣,雙手合十,哆哆嗦嗦的念叨,“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如今這生逢亂世,天下盜賊蜂起,九州界域各地多有山匪水盜馬賊,雖是大多都不成規模,皆是小打小鬧,多則數百之眾,少則數十人,但往往為禍鄉裡,魚肉一方,累累血債慘不忍睹,當真是寧為太平犬,不做離亂人。
單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可就苦了周遭的百姓。這年關將近,這南山村本按例孝敬黑虎山倒也可相安無事,勉強度日,只可惜這……
只聽城牆下“登登”幾聲響,二狗子快速握緊手中柴刀,轉頭向村外瞧去。“哥,沒事兒,沒事兒!”光頭圓臉的大力表情樂呵的小跑過來,一搖一晃,兩手互揣在袖口裡,信心十足的說著“沒事兒沒事兒!”
二狗子瞧見大寬,咬牙切齒,鼻子呼著粗氣,一個起身,將身上擋雪的蓑衣砸向大力,三步並作兩步,一個小抬腿,踹了大力一腳,“你幹嘛啊,幹嘛啊,有病啊,不是說讓你去前面小南坡守著嗎?你跑回來幹啥,有病啊?”
“誒誒誒,哥哥哥,別動手,別動手……”大力躬著腰,雙手前伸。
“我去你的”,二狗子近身一抬手,衝著大力後腦杓就是一削,“不是哥,聽我把話說完,說完。”大力樂呵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無奈,話音壓低了許多。
“你說說說,說啥,快去看著去。”
“哎喲喂,沒事兒,你知道我剛才看見誰了嗎?小南村的張叔,他才從縣城趕馬車回來,我問了,一路上,沒有黑虎山的人,甭擔心。”
說罷,大力從衣服兜裡掏出兩燒餅,“哥,這是張叔給的,快吃了吧,你昨兒晚飯都沒吃,快別餓找了。”
“喲,你小子還挺有心啊”,二狗子接過燒餅,邊嚼邊問,“誒,不對啊,之前黑虎山的黑瞎子是說的今天是最後一天啊,不應該啊。”
大力圓圓的臉上堆滿了憨厚的笑容:“哥,真沒事兒,你就放心吧。”
心中落下一塊大石的二狗子,口中塞滿了大力遞過來的燒餅,含混不清的說道:“那行,埋伏的兄弟,你等會兒喊一下撤了,這賊天氣,真夠……”
話還沒說完,二狗子突然手捂喉嚨,雙眼凸起,直勾勾盯著大寬,咳嗽兩下,雙腿一軟,倒地不起。
大力神情複雜的的看了二狗子兩眼,嘴中咬牙切齒的喃喃道。
“狗哥,對不住了,你一家,換取村中幾百戶的人家的平安,我覺得值。死狗,噶你娘的,你怎麽就那麽死心眼?胳膊擰不過大腿,你妹妹是親人,村中的哪戶人家又不把你兄妹倆當做一家人了?沒有村裡人,你倆早餓死凍死了,為了村中這幾百戶人家,你就安心的去吧。”
最終揮揮手讓後面緊隨而來的兩人將二狗的屍體抬走,
悠悠慢慢的向村口走去,直奔二狗家中。 “永梅啊,你就嫁了吧,跟了這黑虎山的當家,吃香喝辣,豈不是要比現在要好。”二狗家中,一位尖嘴猴腮的中年女子苦口婆心的勸導。
“四嬸,我聽我哥的。”
二狗家,父親原本是村中有名的獵戶,最重善泳者溺,善騎者墮,在一個冬天,二狗父親再也沒能回來,而其母則因傷心過度,沒過幾年,便鬱鬱而終,只剩下可憐兄妹倆相依為命,那一年二狗七歲,永梅四歲。
正如大力所言,若非村裡得父老鄉親的接濟照顧,這倆失去了父母再無親人的可憐孩子,早就死在了嚴寒之中。
長大成人後的二狗本想待妹妹找個好人家之後,自己也好出去看看這九州,待學得一身本領後歸來,能更好的報答父老鄉親的活命之恩。
隻不料這二狗妹子被黑虎山的當家看上之後,一切節奏都變了。二狗不是薄情寡義的白眼狼,他感念村裡人給予的活命之恩,但是他不想這份報答使用他妹妹來報答。
畢竟黑虎山是強盜,是土匪,是酷虐成性,人人懼怕的山匪。
村民害怕強盜,才會每年上繳孝敬!不害怕,不恐懼,他們為什麽交錢?所以,真的錯的都是山賊土匪麽?二狗子不想去思考這個深奧的問題,他只知道周遭的莊子,村落,不是沒有膽敢反抗的。但是膽敢反抗的刺頭一律被除掉了,敢於反抗的,都被殺掉了。
“好了,永梅妹子,你哥已經答應了黑虎山的黑瞎子,明兒一早,就有黑虎山的人前來接你上山,二狗哥他已經被接上山去了。”大力推開門朗聲說道,臉上意味莫名,誰也不知道,這個剛剛殺死往日最親密的兄弟的男人,內心究竟在想著什麽。
“啊,大力哥。可是我哥昨天還跟我說,就算死,也不會把我嫁到山上的土匪窩去。怎麽今天就……”她說話的聲音像百雀羚鳥般婉轉清脆,婀娜多姿的秀氣外表,是一位溫柔嫻靜的小家碧玉。
“嗐,那不是狗哥之前聽那些無知村婦以訛傳訛誤會了黑虎山麽?你哥啊,上山一看,才發現,原來黑虎山是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寨子裡的爺們,一個個都是頭頂天,腳踩地的好漢,你哥這才改變了注意。再說了,我跟二狗哥從小一起長大,這事兒還能拿來蒙騙與你?怎麽?永梅,你還信不過你大力哥了?”走到屋內的大力,隨手拉開凳子坐下,再無之前在二狗面前的唯唯諾諾。
“那,那好吧。”永梅看著兩位打小熟識的親朋,向無主見的她任由擺布。
“唉,這就對了,妹子你就明兒讓四嬸給你梳洗打扮,打扮,待到山上見了你哥,就一切都明了啦。”
看著開始忙碌起來的二人,大力心道:“狗哥,永梅妹子,你們也別怪我,黑瞎子放話說要是不從,那就屠了村子,你也一樣守不住永梅,與其這樣不如你倆……,至少可以保全這百多戶鄉親不是?二狗哥,對不住,黑虎山不是我們能夠反抗的了的。”
就在這時,聽到門外傳來陣陣聲音。
“唉,師姐,怎麽回事兒,這村兒裡怎麽一人都不見啊。咦,師姐,這裡有一戶人家開著門的,我去敲門看看。”
來者正是趕往滄月城的樂意師姐弟二人,許是因為樂意饞嘴,耽誤了時間,亦或者葉聽南見樂意第一次出行,不忍他太過於奔波,然後他倆就停留在了這南山村,準備借宿一宿。
“請問,有人在家麽?”拍了拍門的樂意,探頭向門內看去,只見一臉憨厚的大力也是滿臉笑容的看向門前。
見樂意敲門向院內探頭,大力心中滿是懊惱,早知就該順手把門關上,現在隻得起身前去招呼。
“你好,主人家,我師姐弟途徑貴寶地,這日頭也不早了,想在此借宿一晚,您看方便麽?我們不會白住的,些許銀兩不成感謝。”
大力本是打算開口拒絕,但是看著樂意手中拿著的這三四兩碎銀, 拒絕之話,卻是再也說不出口。要知道,如今亂世,一兩銀子也可養活一家五口兩三月之久。更何況這三四兩碎銀子。
大力伸手打開大門,上下打量著二人,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出門遊玩,一點都不像是遠遊的樣子,而且看兩人也無隨從侍衛,想必也是從家中偷偷跑出來的吧。不過這男子,一臉稚氣,滿眼好奇的打量院中,一看便缺乏闖蕩經驗,宛如稚童。不過這女子確實好看極了,像是畫中走出來的。
“方便的,方便的,不過就是家中簡陋,兩位不要嫌棄才好。來來來,裡面請。”大力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連忙邀請樂意葉聽南往裡面走。
樂意順手將手中的碎銀送到大力手中,大力也不回絕,順手就放入懷中,道:“這裡啊,是我哥哥家,這不,明天就是我這永梅妹子大喜的日子。我哥今晚還在他妹婿那裡喝酒,您二位要是不嫌棄,就暫且住我哥哥房中,二位可以麽?”
“有一處落腳地就好,其他不妨事兒。還要感謝這位大哥的收留,小弟樂意,大哥怎麽稱呼?”
“這,大哥哪裡敢當,叫我大力就好了。哎,永梅妹子,把你哥房間收拾一下,給二位貴客歇息之用。”大力擺擺手道,然後喊著永梅抓緊收拾二狗房間,給樂意和葉聽南住宿之用。
“哦,好的,大力哥,我馬上去。”詠梅應聲道。
坐在堂屋內的四人,只有大力和樂意有一搭沒一搭的交流著,葉聽南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屋內的一切,而那四嬸一臉豔羨的看著葉聽南的衣衫,以及光滑嬌嫩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