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范老板這些偽裝成讀書人的生意人來說,因為讀書人是他們的客戶,所以面子上他們會很尊敬讀書人。
當然,他們也真的羨慕讀書人。
但他們羨慕的讀書人是做高官的讀書人,而不是窮逼讀書人。
比如說晏殊、歐陽修這樣高中進士的讀書人。
說到底,他們羨慕的是做官的人而已。
但想要讓他們發自內心的欽佩,唯有在他們最擅長的領域碾壓他們,他們才會產生一種發自內心的敬服。
所以,其實真正驅使范老板到來,並且產生濃厚興趣地是歐陽辯在商業上的成就,而非歐陽辯的幾首詞作。
其他的人大約如此。
這是來之專業人士的認可。
就像是後世的程序員一般,他們對老板很羨慕,但那不過是對金錢的膜拜。
但讓他們有跪感的,其實是行業的技術大佬。
范老板看向張奇身側的孩童。
那孩童身著一身讀書人的棉袍,個子不像是個六歲的稚童,倒像是八九歲的孩童了。
頭上也並不扎總角,而是戴了一個鑲玉的小棉帽。
且不說孩童那出色的五官,就說他笑吟吟淡定垂手而立,張奇和徐福兩人站在他的兩側,卻微微退了半步的姿勢,便讓人知道這個孩童才是主角。
眾人聚會的這處大堂,是澄園最大的大堂,可以容納幾百號人聚會
大堂內人影憧憧,估計得有一百來人。
在歐陽辯進入大堂的時候,這些估計得聚集了汴京三四成財富的大佬紛紛抬眼看來。
歐陽辯微微一笑,抬手作揖,朗聲道:“諸位先生們、諸位小姐們,在下歐陽辯,歡迎大家來到澄園,小子祝諸位上元節安康!”
歐陽辯的招呼向著所有人,所以並沒有多少人回應,局面倒是一下子有些尷尬。
人群之中有人朗聲說道:“歐陽公子,幸會幸會!”
一個打扮得清麗脫俗的少女,攙扶著一個老者從人群之中走出,歐陽辯抬眼看去,謔,是老熟人了。
歐陽辯不認得老者,倒是清麗的少女是老熟人了,正是那個陸采薇。
“歐陽公子,在下李通,是玉仙樓的東家,在下對歐陽公子非常欽佩,可惜緣慳一面,這次終於得償所願了。”
李通笑道,然後轉頭目視陸采薇。
陸采薇趕緊款款而行走向歐陽辯。
徐福趕緊將位置留給陸采薇。
在這種場合,幾乎每個人身側都會有一個美妙的小娘子隨同。
當然不會是女兒或者妻子,大多都是青樓中的解語花。
這些解語花看到陸采薇佔據了歐陽辯身邊的位置,不由得有些眼紅起來。
歐陽辯雖然年紀小,但青樓女子想要的在歐陽辯的身上都可以得到,錢財這些太俗,關鍵是名聲。
歐陽辯的一首水調歌頭,就生生將一個清倌人推向汴京第一名妓的位置,這種能力可不比柳永差了。
若是能讓他給自己賦詞一闋,那自己走上人生巔峰就不會遠了。
一時間陸采薇感覺到有無數飽含的敵意目光射向她。
歐陽辯卻是泰然自若。
“原來是玉仙樓的李東家,玉仙樓我去過,簡直就是人間仙境,李老板的經營能力高人一等啊!”
李通笑呵呵道:“在歐陽公子面前哪裡算得上過人啊,不說冰室、東西燒這些產業,就說面前的澄園,才叫真正的世外桃源。
我本是一個俗人,進入澄園之後卻是塵心盡去,恨不得久居於此,再不管外面的萬丈紅塵了。”
歐陽辯笑道:“李老板謙虛了。”
李通身後有一人說道:“歐陽公子,在下樊樓范宇,對歐陽公子也是仰慕已久了。”
歐陽辯抬眼看去,三十來歲的青年人,一身衣裝剪裁合理,看似樸素,實則奢華到了極點,果然不愧是百年豪富之家,這底蘊的確是厲害。
“原來是范老板當面,久仰久仰,樊樓我經過,富麗堂皇,彰顯我們汴京風采。
俗話說得好,不到樊樓非好漢,可惜我囊中羞澀,否則一定要去好好地吃一頓。”
歐陽辯說得風趣,大堂裡面的氣氛總算是活躍了起來。
歐陽辯趁機端著茶水一個個找人打招呼,陸采薇隨侍在側,就像是小妻子一般亦步亦趨。
一圈走下來,歐陽辯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不過倒是混了個臉熟,宴會也逐漸熱絡起來,衣冠楚楚的眾人談話聲也大了起來。
范宇的確是對歐陽辯頗感興趣,跟著歐陽辯一起找人敬酒。
歐陽辯的表現不像是個稚童,倒像是個長袖善舞的商人。
既沒有孩童的青澀,也沒有讀書人的清高,每每幾句話下來,無論是多麽清冷的人,都會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不說別的,就這一份能力,就讓人高看一眼了。
“歐陽公子,你看,今晚是上元節,大家也都寫了一些詩詞,你是詩詞裡的大家,不如也寫一首,讓大家感受到上元節的美好,不知可否?”
范宇笑道。
大堂中的人紛紛鼓嚷起來。
“正是正是,歐陽公子上次的【水調歌頭】寫完之後,再無人敢寫中秋詞了,這次上元節,歐陽公子再寫一首,讓別人再也不敢寫上元詞,大家可就都要名留青史了,哈哈哈!”
有些人原本沒有想到這些,這時候眼睛倒是亮了起來:對啊,若是能夠見證這一幕,雖然未必青史留名,但自己可以寫進族譜啊。
嗯……某年上元節,余受歐陽辯所邀,參與澄園詩會,時歐陽辯與我言笑晏晏,相得益彰,余請歐陽辯作詞一首,乃【XXX】……
嘿嘿。
雖然留名青史不可能,但在後世子孫的眼裡,自己就是一首膾炙人口詩詞的見證者,也算是裝了一個……嗯,樹立起高大的形象。
於是鼓嚷聲越來越大。
歐陽辯一臉的無奈,拱拱手道:“諸位諸位,請稍安勿躁,既然大家要求,那在下就不敢矯情了。
我的確是準備了一首詞,其實也是寫好了的,倒也不用重新再寫,諸位請看。”
歐陽辯和徐福點點頭,徐福趕緊三步做兩步跨到大堂一側,那一側用一塊布蒙了起來,一開始大家還有些好奇你。
徐福徐徐將幕布拉開。
大堂的眾人安靜了下來,只聽到粗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