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趙頊倒是有些擔心:“小小和尚沒事吧?”
歐陽辯笑道:“就是風寒,沒大事,就是鬧脾氣呢。”
趙頊舒了口氣:“那就好。”
歐陽辯從地上撿起一封信,看了一眼臉色有些吃驚。
“陛下,這事……是真的?”
歐陽辯臉色凝重。
趙頊臉色凝重點頭。
殿內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成都府路、利州路、梓州路……”
歐陽辯露出譏誚的笑容。
“選了個好地方啊,那地方出入不便,禁軍要進去平叛的確是很不方便,依靠廂軍……呵呵,或許打不過,甚至都指揮不動,好啊!”
歐陽辯臉色漸冷。
成都府路、利州路、梓州路都在後世的四川,那地方要進去的確很難,禁軍若是要從外部調集進去,是一個很大的工程。
而四川當地沒有駐扎禁軍,只有一些廂軍,廂軍戰鬥力太弱,而且和當地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恐怕是指揮不動了。
這個造反相當有技巧啊。
而且訴求也相當明確。
【罷清丈、停稅改、逐文富、誅殺歐陽】!
怪不得趙頊那麽氣憤呢。
因為這就是衝著清丈田畝和稅改來的,連掩飾都懶得掩飾了,甚至提出要驅逐宰相,殺掉歐陽辯這個朝廷官員。
這是在清君側啊!
這麽大的事情,自然不是趙頊和歐陽辯兩個人就能夠決定的。
趙頊立馬召開政事堂、樞密院、內製和外製兩制官,還有三司的人。
至於三司的人為什麽要列席,因為三司要隨時顧問軍費的事情,如果會議決定要出兵,三司就要制定出軍費開支。
會議從一開始就陷入了困難重重的局面。
翰林大學士韓維、樞密使韓絳以及三司使蘇頌,都不同意派兵鎮壓。
韓維、韓絳、蘇頌一開始就不太同意清丈田畝,認為清丈田畝本身意義不大,而且極其容易引起民變。
現在果然引起民變了,他們的認為,現在不該鎮壓,而是要撫慰。
至於如何撫慰,他們沒有說。
但所謂撫慰,無非就是讓步,要麽就是停止清丈田畝、停止稅法改製,要麽就是文富歐陽都去職罷了。
而這一次的矛頭所向的文彥博和富弼,卻顯得有些優柔寡斷起來。
文彥博對於出兵與否語焉不詳,整個人有些萎靡不振,老態盡顯。
富弼也好不到哪裡去。
唯有歐陽辯和王安石師徒對這個事情得態度極為明確——必須派兵鎮壓!
會議到了後面,韓絳、蘇頌與歐陽辯、王安石大吵起來,吵了半天事情卻毫無進展。
趙頊只能暫停會議。
第二天到了朝會上,百官紛紛出列就此事發表言論。
令歐陽辯驚詫地是,原本已經同意清丈田畝的那些人,現在卻站了出來抨擊清丈田畝,認為這個政策的確有些害民了,幸好還沒有真正落實好,不如趁這個機會廢除了了事。
一時間整個風向一下子就變了。
趙頊看起來十分的憤怒,因為趙頊對於清丈田畝之事很重視,所以一直都在關注,如今這些反對的人,在之前也都是讚同並表示讚賞的,現在卻都翻了臉。
歐陽辯倒是沒有如何憤怒,只是他能感覺到暗潮在洶湧。
和會議一樣,朝會也是不歡而散。
本應該是一起討論解決叛亂問題的會議和朝會,現在的主題卻變成了清丈田畝應不應該繼續下去。
可問題是,清丈田畝在各地已經算是基本完成了,就算是成都府路、利州路、梓州路三路,其實也在幾個月前已經完成了清丈,如果有不滿的,早在之前就該爆發了。
這裡面存在什麽問題,因為這三路偏遠,一時間也查不出來。
按照一般的處置方式,要麽就是出兵去鎮壓,要麽就是派出欽差大臣去安撫,但無論如何,都不該是在這個時候去爭論該誰去承擔這個責任。
事情其實已經很明顯了,這是針對文富和歐陽辯的一個陰謀!
雪片一般的彈劾飛向趙頊的案桌上。
趙頊對此非常憤怒,采取了留中的處理方式。
趙頊算是頂住了壓力但文彥博卻是先投降了。
文彥博提出了告老還鄉,而且在趙頊多次挽留之後,還是執意要告老。
趙頊沒有辦法,只能讓文彥博去職。
文彥博一去,富弼就成了新的集火點,這下子富弼也頂不住了,趕緊自請去州縣。
趙頊見狀,知道大勢已經不可逆,只能同意了請求,讓富弼出判亳州。
首相文彥博、次相富弼一個告老,一個自請州縣,歐陽辯自然討不了好。
在家中告病的歐陽辯被趙頊請到了崇政殿。
君臣二人相對無言。
良久之後,趙頊歎了一口氣:“季默,接下來怎麽打算?”
歐陽辯看起來並沒有過於沮喪,只是有些失望,聽到趙頊的話,他笑了笑道:“我從嘉佑二年開始,就沒有去過地方就職,這倒是個挺好的機會,我也該沉下去好好學習一些東西了。”
趙頊看到歐陽辯的笑容,以為歐陽辯在強顏歡笑,心中難受,忍不住有些哽咽。
“季默,這件事情我從頭關注到現在,你所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錯誤的,錯的是他們。”
歐陽辯自嘲的笑了笑:“不,有的,錯的地方就是,我還是高估他們的品德,低估了他們的貪婪。”
趙頊點點頭,沉默了一會,艱難道:“你想去哪裡,朕給你安排,要不,去兩浙路吧,那裡富庶,去了也吃不了苦,你想去那裡待一段時間,等這事情過了,朕立馬見你調回來。”
歐陽辯搖搖頭道:“那地方太熟了,去了也沒有什麽意思,我想去個新鮮點的地方。”
趙頊道:“你要去哪裡?”
歐陽辯看向側面懸掛的輿圖,笑了笑指了指一個地方道:“就這兒吧。”
趙頊驚道:“你這是何苦呢,那地方不太平!”
歐陽辯笑道:“就是因為那裡是百戰之地啊,正好我去磨煉一番,說不定還能夠做出一些事情呢。”
趙頊急道:“那裡太危險了,你另外挑個地方吧。”
歐陽辯道:“就那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