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的燈光逐漸暗淡下去,嘉佑二年的春闈在喧鬧中而來。
太學附近的青樓妓館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這些學子就像是雨後的春筍一般冒了出來,根據地域或者其他的關系遠近聚集在一起。
學子們早就來到了汴京城,經過一番交遊之後,又閉關了一段時間,如今春闈在即,他們也都重新出來活動了,考前放松一下積攢一下精力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並非後世獨有。
這等情形自然是商家們所歡迎的,尤其是青樓妓館,更是使勁渾身解數,倒不是為了多掙點錢,單純是為了親近點文氣嘛,大家都是俗人。
當然啦,來都來了,打賞點買笑錢也是題中應有之意嘛。
西湖城環境優美,尤其是第一期工程,經過不斷地完善,無論是環境還是服務,都比城內要高出一個檔次,這裡更受學子們歡迎。
歐陽辯自然沒有跟著廝混,他盯緊了帳冊,發現這考試經濟不僅對汴京城有莫大的裨益,對西湖城更是促進巨大。
學子趕考,窮困人家消費能力不大,但大部分的學子家中都是有料的,自然不能是一個人來趕考,有時候一家幾口人都一起上京來,就相當於是一起來旅遊了。
城內太擠,就在西湖城租院子讀書,環境幽靜不說,想吃點喝點什麽都極其方便,人吃馬嚼之下,西湖城更是蒸蒸日上。
偌大的西湖城,用日進鬥金來形容都有些保守了。
看著進帳,多日來的辛苦都煙消雲散了,陸采薇看著眉笑眼開地歐陽辯,也忍不住露出微笑,不知道為什麽,歐陽辯即便是如此財迷的模樣,在她眼裡看來都是那麽多的有氣質。
“四郎,考試用的諸多物件都給你準備好了,都用一個考箱裝了起來,我已經檢查多多次,不虞有什麽疏漏的。”陸采薇道。
歐陽辯點點頭:“子瞻他們的有準備嗎?”
陸采薇點點頭:“都準備了,蘇家父子,曾氏兄弟,都各備了一份,還有去貢院的馬車,也都準備好了,另外,家裡還換了幾筐的銅錢,到時候中式可以打賞報喜的人,夫人那邊拜了城隍、孔聖、土地公、觀音菩薩、佛祖、三清等等……”
歐陽辯:“……”
你們是認真的嗎?
還沒有中式就開始立,然後考試拜孔子可以理解,但拜土地公公這些是什麽鬼?
不過歐陽辯倒是理解,前世他參加高考的時候,他的母親也大約是一般操作,然後他考上大學之後,母親見人就說,我家兒子能夠考上大學,全靠我漫天神佛拜遍……
歐陽辯:“……”
好吧,父母有點參與感也挺好的。
考試無非就是那樣,宋朝的科舉除了辛苦了些、折磨人些、不人道些,其實和後世的考試也沒有什麽不同。
進貢院的那天,天還沒亮,雞還沒叫,歐陽辯的居住的整個院子都沸騰了起來。
如同一聲銅鑼響,四五進院子都亮起了燈,一直躡手躡腳忙活的仆人終於敢開口,分別鑽進各個房間叫醒熟睡或者一夜沒睡的應考的人。
仆人們訓練有素,有準備考箱的,有準備車馬的,有準備熱水洗漱的,有準備早餐的……一付秩序井然的模樣。
歐陽辯被仆人從床上挖了起來,渾渾噩噩的被擺布著。
“張嘴!”
一顆粗大的柳枝捅了進來,四處捅捅,歐陽辯迷糊中感覺到有些血腥味。
不過這不要緊,拿水漱口就可以了,一會又有一條溫熱的毛巾蓋上整張臉,如同牛舌一般卷過,然後被抬著腳不沾地送到了桌前,
終於有些醒過來的歐陽辯舉手止住了將粥往自己嘴巴裡送的陸采薇。陸采薇有些委屈,將碗遞給了歐陽辯自己吃。
曾氏兄弟,蘇氏父子都已經吃完,笑眯眯地看著歐陽辯,歐陽辯一點都不覺得難為情——咱還是個孩子啊,保證充足的睡眠不是理所應當的麽?
草草吃完早餐,一大幫人上馬車,前面有人提著燈籠帶路。
春寒陡峭,好在馬車溫暖如春,歐陽辯又想睡回籠覺了。
汴京城各處路巷紛紛亮起,一盞盞燈籠引路,後面或是馬車或是轎子,或是步行的人,漸漸匯聚成一條長龍湧入禦街往貢院而去。
蘇氏父子和歐陽辯一輛馬車,不斷地囑咐:“審題要嚴謹一些,多想一想,別大意,注意避諱,文章也別太激進,注意一下言辭……”
蘇軾和蘇轍連連點頭,歐陽辯也跟著點頭,不過是困的,他迷迷糊糊的想道,論激進,也就蘇轍好些,就您和蘇子瞻,都要上天了,還在說不要激進?
馬車在離著貢院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因為進不去了,轎子和馬車將大道堵得水泄不通,諸人只能下車。
其他的人都背著自己的考箱,只有歐陽辯的考箱是讓仆人背著,因為他不太背得動,那考箱太重了,裡面不僅有這幾天的吃食還有棉被等等要過夜的東西。
有仆人提燈籠,有仆人專門清道,用強壯的身體清開一條路讓歐陽辯等人進去。
幾聲炮響之後,緊閉的貢院大門打開,幾排兵丁排開開始檢驗身份牌,裡面還有檢查考箱之類的。
蘇氏父子和曾氏兄弟在前面進去,背著考箱艱難往前擠的歐陽辯被攔了下來。
兵丁盯著歐陽辯道:“你這小孩不能進去。”
歐陽辯一愣:“怎麽不能進?”
兵丁一笑:“送考只能到這裡了,書童不能進。”
歐陽辯哭笑不得地遞上自己的身份牌,兵丁有些詫異一看:祖父歐陽曄,父親歐陽修,考生歐陽辯。
兵丁頓時大驚,原來是這位呢,趕緊彎腰:“歐陽公子請進。”
歐陽辯笑了笑,歪著身子往裡走進,看起來有些艱難,兵丁趕緊和旁邊的人說道:“幫歐陽公子提箱子進去。”
旁邊的人趕緊過去幫忙,兵丁笑道:“可憐的,小小年紀的。”
檢查其實是很嚴格的,並不因為歐陽辯的身份而疏忽,連一塊大的餅都得撕開來看,棉被還得割裂開來看裡面有沒有夾帶。
經過好一番折騰才算是真正進入考場,好在有解試的經驗,歐陽辯才沒有心煩意亂,只是看著被弄得亂七八糟的考箱苦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