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外的楊三郎和楊五郎,聽門樓上的公主說,義父已經被當場正法,兩人顧不得交換眼色,隻想趁亂逃走。
此時已是五更,天色漸亮,門樓上紅衫的公主十分顯眼,她指著正在向隊伍後面移動的,兩個著披風的人叫到:
“聖恩浩蕩,殺神策將軍楊三郎、楊五郎,龍武將軍秦豐者,官升一級,提頭領賞!活捉棣王者,官升三級,重重有賞!”
宮牆外本就浮躁的隊伍騷動起來,幾個將軍很快成了士兵們追殺的對象,可憐人頭落地,還要被人踩著屍身爭搶人頭。
棣王本來和秦豐站得不遠,公主一發話,楚漓就拉著棣王往隊伍外面跑:
“既知沒有勝算,沒必要站著等死!”
楚漓的人也有幾十個,他們擋在周圍,護著他們逃走。
棣王本不願走,天朝之大,卻無一位謀逆親王的容身之地。無奈楚漓在他耳邊說:
“從此你就是我一人的李惴。”
擠出人群,匆匆隻尋得一匹馬,兩人上馬,向最近的通化門奔去。
楊懷信早下了門樓,帶著一隊羽林軍出了宮門,追蹤而去。
棣王二人一馬,跑到不快,一路上看過去,都是出門做生意的人,走路的、趕馬車的,就是沒有騎馬的。
楚漓兩腿一夾,狠狠抽了一鞭:“駕!”
只要跑出城門,不走官道,往樹林裡躲,還是有機會躲過追兵。到了灞橋,走灞水,過藍田,到山南東道去。
楚漓心中不僅沒有未成事的沮喪,反而充滿了逃出藩籬,逃出牢籠的興奮。他從後面摟緊了李惴,笑道:
“十七,看,城門就在前面,我的夢想就要實現了。”
李惴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到如今,若是能和楚漓找個地方隱居,那還真是個美夢。
早知如此,之前何必折騰那些么蛾子。
皇兄還真是吉人天相,沉迷女色,突然就撩開手像從沒發生過;沉迷服丹,突然就頓悟將道士全部趕走;兩個扶他上台,暗中爭著挾製他的大宦官,一個一個,都被他解決掉。
李惴心中苦笑,還真是被十九弟說中了,他有他的福氣,再做什麽都是徒勞。
通化門的城衛遠遠看見來了匹馬,馬上坐著倆人。人不認識不要緊,李惴身上穿著的紫袍他們可認識:不是三公就是親王,也就排在聖人之下。
看他們也沒有下馬接受檢查的意思,城衛乾脆讓開,讓他們直接出了城。
楊懷信已經看見他們的背影,卻眼見他們出了城,他大叫一聲:
“羽林衛捉拿反賊,擋我者死!”
追至只有三、五十步遠,他們正要拐進山林的時候,楊懷信的箭射了出去。
李惴明顯感覺背後被楚漓撞了一下,連忙回頭問道:
“沒事吧?”
楚漓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快,往樹林裡跑,他的箭就射不到你......”他的笑容有些迷離,說的話卻清清楚楚:
“兩人這樣跑不掉,你先走,我掩護你。我們在灞水碼頭見面。”
說完,他狠命一推,自己摔下了馬。
李惴拉住韁繩也停了下來,回頭一看,楚漓倒在地上,他的背上插著一支箭。李惴扔了韁繩,大步朝楚漓跑去:
“你是不是傻?你死了,讓我一個人苟且活著,那有什麽意思?”
楚漓也不反駁,隻笑著看他。
楊懷信追上來,將弓插回箭袋,下馬說道:“棣王殿下,聖上請您回去。您有什麽要說的,到聖上跟前親口對他說。”
“我與他有什麽好說的?”棣王冷笑道:“他是高高在上的聖人,有著明君的美名,我不過是苟活在他偉岸的陰影之下,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
他猛的將楚漓背上的箭拔出來,楚漓痛得悶哼一聲,嘴角流出了血泡。
棣王將他摟得更緊,看著他柔聲道:“我這就來陪你。”
話音未落,他便要將箭捅入自己心臟,楊懷信撲過去搶他手上的箭,自己腹部卻一陣刺痛。
低頭一看,楚漓手上抓著一把匕首,就和阿寬扔到牆角的那把一模一樣,匕首捅進了楊懷信的腹部。
楚漓只看著將箭扎進自己身體的棣王,輕輕說道:
“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後面來的羽林軍見楊懷信受了傷,忙過來救助,楊懷信推開他們:“去找馬車過來,將他們拉回京城。”
幸好他身上穿著皮甲,幸好楚漓已經身受重傷,匕首插得不深。
回到皇宮,鄭顥、李萱兒看見棣王已死,想起他們曾偷聽到的話,也不禁唏噓感慨。
李萱兒怎麽都想不到,前世棣王單獨進了紫宸殿,就是去促成頑劣的李溫繼承皇位,而不是皇兄指定的李滋。
他在聖上的榻前哈哈大笑:“你害我斷子絕孫,我害你所授非人,你不喜歡李溫,我偏要看他把你的天朝親手毀掉!”
而今生的他,卻死在了皇兄前面。
“三郎,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悄悄讓他們同葬。生同衾,死同槨,皇叔也是可憐人......就讓他如願一次,為我父親贖罪。”
萱兒仰臉看著鄭顥說,臉上盡是落寞。
他點點頭,轉身就讓羽林軍,將楚漓的屍身單獨運了出去。
“死了?他竟然敢自己死?”
聖上剛處理完易重交上來給他禦判的卷宗,宮外的神策軍也任命了新的將領,重新回城外駐地去了。 他因禍得福,將神策軍也收入囊中。
“將李惴褫奪封號,抄沒財產,貶為庶人。鞭打五十下,扔到亂葬崗,不許人替他收屍!”
聖上說完,仍不解心頭之恨,將案上的茶碗狠狠的摔了下去。
鄭顥行禮告退。聖上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事,轉臉問身邊的宦官:
“王歸長,今天拍宮門,是不是鄭顥組織的?”
王歸長忙笑道:“鄭三郎只是個太學博士,應該還沒有那麽高瞻遠矚。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太學本就是個培養人才的地方,他的號召力肯定要比一般人強。”
王歸長原來一直在紫宸殿外殿伺候,楊玄價、楊安都死了,他便順理成章頂了上來。
聖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