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西裡爾還不知道精靈為什麽要在弩箭的尾端綁上藤蔓。隨著艾布納的下令聲響起,那些精靈們便排成長列,飛速地排列在了藤蔓的尾端,隨後齊齊抓住藤蔓,就這麽攀著長蔓,向著奧聖艾瑪的炮艦攀爬而去。
這些弩箭與藤蔓的目的並不僅僅是為了將奧聖艾瑪的炮艦留在這裡,而是為了搭起一座方便精靈們進攻的長橋!
他們將精靈的製式長劍背在身後,雙手交錯地來回著,以一種飛一樣的速度爬過了數十米的長蔓,接著靈敏地翻上了奧聖艾瑪炮艦的後甲板。
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這艘炮艦的後方,便已經被西利基的士兵與精靈們徹底佔領!
但別的兩艘船呢?那裡可沒有能夠趁著後方甲板松懈迅速搶佔先機的西利基士兵開路,面前這艘奧聖艾瑪炮艦的動靜顯然會被另外兩艘注意到,精靈想再以這種方式佔領甲板,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可當西裡爾將目光投向另外兩艘船時,才發現自己的操心根本是多余的——
另外兩艘精靈戰船的船頭上,都站著超過三十名手持長杖的精靈法師。他們齊齊搖著手中的法杖,以精靈語高聲吟唱:
“渦流啊,如鯨鯊起舞於海中吧!令海天傾倒,令深海幽邃翻湧!”
他們的吟唱聲中,原本平靜的阿德萊海海面頃刻間掀起波瀾,兩艘奧聖艾瑪炮艦下方的水面開始迅速地旋轉著,眨眼間便化為了兩個龐大的渦流,並且越轉越大,驚人的吸力赫然是一副要將整艘奧聖艾瑪炮艦拖入水中的架勢!
而精靈們打的也確實是這個想法。那些奧聖艾瑪人匆忙得從甲板裡跑出來,立刻發現了混亂的始作俑者,精靈的戰船——他們並不是沒有對付法師的手段,但下方的渦流已經令船隻無法控制,龐大的船身開始隨著渦流旋轉著,令他們根本無法及時作出反製!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乘坐的船,逐漸被渦流向著水下拖去!
“自然的風暴”珍妮出身的海桃氏族,由於地理位置的特殊,他們與其他精靈相比,或許在箭術上要弱上些許。
但海桃氏族的精靈法師團,在整個精靈族群中,都是首屈一指、無出其右的!
西裡爾回過頭,看向身後海桃氏族的兩位頂梁柱:“看來光靠你們的法師,就足以讓這些奧聖艾瑪人覆沒了。”
“並不,這樣的群體法術其實有著不小的缺陷。”珍妮搖搖頭,“除非是這樣突然的奇襲,對方沒有戒備,否則想要針對站在船頭的法師群實在太容易了。”
“只能說是侯爵大人的進攻計劃做得周到。”
他們說話間,面前的炮艦上,人類和精靈組成的聯軍已經殺入了船艙之中,沒過多時,船中央便亮起一道信號箭的光,令西利基的彎月鹿首標志亮起在清晨的空中。
“拿下了!”
計劃進行到這一步已經堪稱完美,幾乎沒有戰損地清除了能夠予以岸上奧聖艾瑪士兵火力支援的炮艦,剩下的便只有近海區域的運輸船隻——他們交戰區域距離近岸有著一定的路程,那些運輸船隻似乎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後方已經被攪得天翻地覆。
“接下來把那些運輸船也擊沉,奧聖艾瑪人就沒有撤退之路可言了!”
艾布納眼中藏著興奮——精靈對奧聖艾瑪的態度與友善絕不掛鉤,對長壽的精靈而言,數百年前的奴隸貿易事件似乎還歷歷在目,他們根本忘不了那些被擄走的精靈。
而近兩百年來對奧聖艾瑪第一場大勝仗,居然是由他的海桃氏族所取得的,這份殊榮足以讓他在深林議會上吹個七八年。
可年輕的侯爵卻不如他那樣興奮,反而擺了擺手:“不,先不要動那些運輸船……”
他沉思片刻,隨後嚴肅道:“艾布納,接下來我需要你們海桃氏族協助的任務非常關鍵。”
“我要你們在遠處監視那些運輸船,當奧聖艾瑪的士兵被驅趕著逃竄上船後,再……”
他迅速地說完,艾布納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最後長出一口氣:“侯爵大人,您雖然年輕,但手段可一點都不年輕啊。”
“只是為了收益最大化而已。”西裡爾輕輕頷首,“另外,還請派一艘小船給我。”
“侯爵大人,您這是?”
而年輕的侯爵側過身,扶了扶腰間的劍。
“我的士兵即將在前線血戰,我又怎能不在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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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門·貝克萊靠坐在城牆上,臉上滿是疲倦。
手中的劍已經斷去了前半截,身後靠著的那段城坳上還留有雲梯前端倒鉤刮擦的痕跡。他伸著無力的手胡亂地在旁邊摸了一把,摸到的是一具冰冰涼的、同僚的屍體。
波紋兵團已經孤身堅守海利亞十天了。
沒有得到任何來自軍團的支援,他甚至不知道阿德勒地區的其余城市知不知道他們正在遭受圍攻。
他不是沒有派出過傳令兵,但斥候都是一去不複返——雖然他在第一名斥候出城後的五天見到了那名斥候。
後者的頭顱被頂在一根長杆上,由奧聖艾瑪人的騎兵甩著來回在城外晃動著,最後掉落在地,被人像踢球一樣一腳踢飛。
他們封鎖了海利亞通往外部的道路,令海利亞成為了一座徹底的孤城。
隊友呢?隊友呢?
他不知道軍團長此時在做些什麽,他相信軍團長應該也處於苦戰之中——至於那名在此前信誓旦旦說著會重點防范海利亞的年輕侯爵,賽門·貝克萊對他的源於那些岸防炮的好感,已經蕩然無存。
想想也是,如此稚嫩的侯爵,毛說不定都沒長齊,居然還想統帥一場迎戰敵國的大型戰爭?別說那位端坐曼德克斯堡的侯爵大人如何擊敗奧聖艾瑪人了,能在半個月內做出對奧聖艾瑪人入侵的應對,他,賽門·貝克萊倒立吃屎!
但他感覺自己已經活不到諾言兌現的那一天了。
奧聖艾瑪人的進攻予以人的窒息感是任何沒有經歷過的人都無法評價的。那幾門架設在城牆上的、曼德克斯堡支援而來的魔晶重炮已經由於過量地輸出而紛紛炸膛——這也是他對那位年輕的侯爵的信賴消失的原因之一。
誠然這些武器確實殺傷了大量的奧聖艾瑪士兵就是了。
這場守城戰打到如今,賽門·貝克萊依然有一種錯愕感,戰爭的每一幕都是那麽清晰,但連在一起卻又支離破碎。
他不知道奧聖艾瑪人究竟有著多少的手段,隻記得滿眼都是飛濺的血肉——被奧聖艾瑪人的攻城投石車炸飛的斷肢,被魔法轟掉半個軀體的年輕士兵,在一發高階流星火雨下被夷為平地的街區,滿地都是燒焦的人體……
這些片段交織在眼前,便讓賽門·貝克萊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嘔吐的欲望。
海利亞堅守至今日,可以說是手段盡出。波紋兵團戰損超過百分之四十,城內的民兵、預備民兵齊齊上陣,死亡佔比已經逼近百分之五十。
精靈的法師予以了他們非常大的幫助,如果不是精靈法師幾次撐起破碎的城防法陣,恐怕海利亞早已被攻破。
但就在昨天晚上的戰鬥中……他記得大概是晚上十一點?敵方終於清除掉了一個城防魔法的基石陣地,宣告城防法陣的破碎。
十一月下旬的海利亞,自阿德萊海上吹來的風此刻帶著徹骨的寒意與濃重的血腥味。賽門·貝克萊疲倦地閉上眼,讓自己沉浸在這難得的寧靜的晨光之中。
他們……還能堅持多久呢?
賽門開始想念自己的副手,如果有他在,這場守城戰不會如此艱難,但他卻已經被炸死在了戰爭的伊始、岸邊的碉堡中……
“團長!”
“團長!”
急促的腳步聲與吼聲讓賽門驚坐起來,直打架的眼皮勉力睜開,看到的是南城牆的一名年輕哨兵,正一臉激動地捧著一團青色的玩意兒,一路跑來。
“德維特,不要吵。”賽門·貝克萊出聲道,但年輕的哨兵已經跑到他面前,用力地將那團起青色的玩意兒塞到了他的手裡:
“您,您看啊,這是什麽!”
賽門·貝克萊疑惑地接住了那團青色的東西,才發現後者居然是“流動”的,就像是風在不斷拂過掌心一樣騷動著他,意外地有一種類似羽毛的觸感。
而隨著他將其抱住,一陣輕輕的聲音便自然而然地響起在他的耳中:
“尊敬的賽門·貝克萊軍團長,我部將於明日早八點對圍城的奧聖艾瑪軍隊發起進攻,希望您能夠予以必要的協助。西裡爾·亞德裡恩留。”
這道聲音在耳邊反覆播放了三遍後,他感覺手裡的青色東西忽然一輕,接著一股風從懷裡吹過,那團青色的玩意兒便這麽消失不見了。
“德維特,你……抱著這東西的時候,聽到聲音了嗎?”
“聲音?軍團長,您說的是有人將在明日早八點對奧聖艾瑪人發起進攻嗎?我聽到了!”
“西裡爾·亞德裡恩留,西裡爾·亞德裡恩是誰來著?”
賽門·貝克萊腦子裡渾渾噩噩的,喃喃地琢磨著這個名字,卻聽身邊的哨兵驚叫道:“軍團長,這個名字,不就是那位侯爵大人的名字麽!”
腦中仿佛閃過一道雷鳴,將賽門·貝克萊立刻劈醒。他猛地跳起來,雙手激動地想要抓些什麽,最後只能抓住德維特的肩膀:“德維特,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這個東西的?”
“是今天早上,城防法陣徹底破碎之後,這像是鳥一樣的家夥落在了我們的哨塔上,我發現後就立刻來向您報告了。”
“它被城防法陣給擋住了……也就是說,昨晚它就已經送到我們海利亞了?!”
賽門用力一拍大腿——昨晚的奧聖艾瑪人的攻勢異常猛烈,他們血戰了一晚,防禦法陣在基石被擊破之前一直是全開的狀態,根本沒有注意到有這麽個小玩意兒來到了海利亞!
“那它說的明早八點,不就是今早八點嗎!”
“德維特,現在幾點了?!”
“軍團長,現在已經七點四十三了。”年輕的哨兵還不明白自己的軍團長在說什麽,只是匆匆報時,卻見軍團長立刻俯身,去撥弄著一旁和死屍躺在一起的一名士兵:“馬克西!起來,起來了,吹號,給我吹號!!”
那名為馬克西的號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含糊不清地問道:
“軍團長,吹號幹嘛?你瘋了嗎,難不成我們不守海利亞,要出去和奧聖艾瑪人決一死戰了嗎?”
“我們還剩多少人?兩千人都沒有吧!”
“別他媽廢話了,吹號,吹集結號!”賽門大喊道,“是侯爵,是侯爵大人說來支援我們了!”
“侯爵?那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孩?我記得軍團長前天不還在罵他將來生孩子必定沒屁眼嗎,怎麽就……”
“你他媽吹不吹!我罵的是你生孩子沒屁眼!”賽門用力一腳踹在號手的大腿上,疼得後者捂著腿踉蹌地站起來,罵罵咧咧地摸出號角,放在嘴前:
“嗡——嗚——嘟嘟滴滴嘟嘟嘟嘟滴滴嘟嘟!”
悠長的號鳴聲後,是一串急促而尖銳的連響。這陣號聲被哨塔捕獲,隨後哨塔上響起同樣的號角聲:
“集結!波紋兵團,集結!!”
無論士兵們有多困倦,無論他們的身體狀況如何,在聽到這聲擴散開逐漸響遍全城的號角聲時,立刻跳起身來,迅速地整理隊形。
很快年輕的哨兵便跑到了每一支隊伍的前方,下達了來自軍團長的命令:
“所有波紋兵團的士兵, 海利亞的士兵,到西城門集合!”
“那位侯爵大人要予以我們支援,就只能從西側來,既然他們要對西側發起第一波的衝擊,那我們就從西城門殺出,先打亂奧聖艾瑪人的陣腳!”
賽門·貝克萊抽出一名死去的士兵的長劍,將其掛在自己的腰間,而後伸手,蓋住了那名士兵還未閉上的雙目。
“但……軍團長,那位侯爵的話,真的可信嗎?”
馬克西邊換著裝備,邊猶豫道。
而賽門·貝克萊停下手上的動作,凝視他片刻,隨後重新低下頭,為那名死去的士兵扶正他的軍盔。
“我們必須相信。”“我們也只能相信。”
他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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