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蓬頭垢面的皇子與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四劍聖被扔進了充當臨時基地、停靠在斜坡下的拿破裡號中時,船上的人們都傻了眼。
一直待在船艙裡的外交大臣布萊克·伊文斯急急忙忙跑出來,語重心長地對西裡爾道:
“亞德裡恩伯爵,我明白身為一名年輕有為的拉羅謝爾人,你對奧聖艾瑪抱有的情緒……但現在還不是和他們翻臉的時候……”
“誰和他們翻臉了。”西裡爾搖頭道,“是赫裡斯殿下打算同我們一起上山,去和史丹尼·克萊門斯主教進行一些密切的交流——你說對吧,赫裡斯殿下?”
佩拉吉奧斯·赫裡斯吐出不小心咬到嘴裡的頭髮,狼狽地點了點頭。
他看著西裡爾在甲板上井然有序安排部下行動的身影,心中的憤懣並未減少,但已經逐漸冷靜下來的他,卻莫名地產生了一種危機感。
他見過太多帝國優秀的年輕人,其中天資卓絕之輩一點都不少——畢竟奧聖艾瑪帝國資源充沛人才濟濟,自707年至今1441年,七百余年的底蘊遠非大陸上任何一個國家能夠比擬……
可像西裡爾·亞德裡恩這樣的人,他卻從未見過——
如果,如果能夠活著回去,一定要讓父皇派出最好的殺手,將這個年紀甚至不到二十的年輕人扼殺……
“赫裡斯殿下,您又在發什麽呆呢?”
他驟然回過神,看到西裡爾已經站在自己的身側,便下意識地伸手去摸了摸脖子和腹部,好像下一秒就會有柄劍抵在那裡、再附贈一個沉重的膝襲。
“嗤……”
他的動作引來了一片笑聲,惱羞的赫裡斯殿下才注意到西裡爾的身後還站著幾人,卻不敢發怒,只能背過身去,不看西裡爾。
“布萊克閣下,還勞煩您帶領剩下的騎士和衛兵們守好拿破裡號,魔法護罩隨時可以激發。”
“放心吧,伯爵大人。”布萊克鎮定地點頭道。
如今的情形雖然混亂不堪,但年輕的伯爵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地僅僅有條。他清除自己的能力並不足以涉入險地,所能做的,無非是在此處等待來自索爾科南的回應——
如果索爾科南會給予他回應的話。
“都還有什麽話要說嗎?”西裡爾回過頭,看著被自己點出來、將再一次登上斯卡波羅山、前往港灣聖殿的精銳們。
醒轉的職業級法師蘇格爾·溫克勒、新進的職業級劍士晴·伊文斯、來自伊西斯聖團的使節金德瑞德、長公主的近衛隊長海洛伊絲·特雷維爾,還有苦行僧尼爾·奧爾登。
四名職業級盡數在列。除此之外,妖精魔女塞薇婭拉女士和讀心魔女維羅妮卡·海琳,來自新奧威港的卡珊德拉·奧迪托雷,以及西裡爾的法師小姐米婭·克裡斯蒂安和精靈小姐米莎·艾希凡,也都在前往教堂的人選之中。
其余的騎士則被挑走了五名精銳,剩余的人則留下保護船隻。
他已經向他們交代清楚了,接下來上山可能遭遇的危難,而所有人對此都沒有異議。
聽到西裡爾的話,絕大部分人都搖了搖頭,只有卡珊德拉和伊文斯走出列。
前者走入船艙,去再見一見還沒醒來的卓婭·彼得諾娃·祁連諾夫。
而後者則快步走到布萊克·伊文斯的面前。
“父親。”
伊文斯微微躬身,而布萊克看著比自己高出了小半個頭、英俊有為的兒子,張開了雙臂。
伊文斯上前,和自己的父親輕輕擁抱,只聽他在耳邊說道:“丹亞在上,你是我們伊文斯家的榮光,放手去做吧,我的兒子。”
伊文斯抿了抿嘴唇,用力摟緊父親,隨後松開雙臂,轉過身,回到了隊列之中。
等到卡珊德拉·奧迪托雷從船艙中走出,也回到了隊列裡,西裡爾面向布萊克·伊文斯、以及聚集在他身後的騎士們,將長劍斜靠在肩頭。
“丹亞在上,願星輝照耀著你。”他大聲說道。
而隨後,一直到拿破裡號消失在視線中之前,上山的路上,耳邊一直回響著來自騎士們嘹亮的呼號聲:
“丹亞在上,願星輝照耀拉羅謝爾!”
佩拉吉奧斯·赫裡斯沉默地走在西裡爾的身側,直到騎士們的聲音都聽不見了,他才抬起頭,臉色好看了一些。
“亞德裡恩伯爵。”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說道,“事到如今,史丹尼·克萊門斯冕下可不一定能起到什麽作用,我不認為你上山去見他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赫裡斯殿下,如果您想不出什麽好的辦法,那麻煩您閉上嘴。”西裡爾好聲好氣地將佩拉吉奧斯噎了回去。
在從佩拉吉奧斯·赫裡斯那裡問出了史丹尼·克萊門斯相關之事後,他的心裡已經做出了決斷。
如今海上的情況撲朔迷離,他不知道吞噬者“維什林根”現在的進度究竟如何,是會選擇進一步吸納力量,還是先解決掉礙事的尤佛島。
但事由誰起,便由誰而終,西裡爾相信哪怕現如今的維什林根絕非史丹尼·克萊門斯計劃中的“投影”,這位港灣聖殿的主教,起碼擁有一定應對的思路。
而所謂的“破局”之法,便在這一點點、一點點的思路之中。
身邊的奧聖艾瑪皇子對史丹尼·克萊門斯可能藏有的底牌感到不以為然,他冷眼看著年輕的拉羅謝爾的伯爵以一種熱血的姿態奔赴,內心覺得自己或許不必如此忌憚他。
至少從現在的表現來看,他也沒有展現出過多的謀略。
而西裡爾並不在意佩拉吉奧斯對他究竟有何看法,他帶著隊伍快速地上山,沒過多時,就聽到來自卡珊德拉·奧迪托雷的話音:
“亞德裡恩伯爵,我的弟弟在前面等我們。”
“你已經聯系上他了嗎?”西裡爾感知向前探去,果然很快就捕捉到了一個身影。
阿裡克西歐斯·奧迪托雷。
阿裡克西歐斯正急匆匆下山,看到西裡爾等人時立刻加快腳步迎了上來,而後連聲道:“沒想到你們居然活著回來了……姐姐,你又是怎麽來尤佛島的?”
“這些不重要。”西裡爾擺了擺手,“說說港灣聖殿現在的情況。”
“現在……”阿裡克西歐斯連連搖頭,“之前派出去的海神衛一個都沒回來,聖殿已經不敢再往外派人了,正將所有的人手收縮回山頂……聽說他們要準備動用海神炮了。”
“海神炮?”西裡爾不由得瞥了一眼一邊的佩拉吉奧斯——奧聖艾瑪人初次上山時,可是拉踩過港灣聖殿的殺手鐧的。
“主教冕下呢,有再露過面麽?”
“沒有。”阿裡克西歐斯答道,“最後一次看到他,是他從法師塔中出來,前往聖米爾教堂,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了。”
“法師塔。”西裡爾點頭道,“那艾文·薩克森和山迪·馬裡恩呢?”
“薩克森我不知道在哪裡,山迪·馬裡恩則在房間裡閉門不出……估計是被嚇破了膽。”
“明白了。”西裡爾再次點頭。
他們重新回到山頂,果然如阿裡克西歐斯所說的那樣,海神衛如今都已經集中在了山頂上,正一隊一隊地列隊待命中。
西裡爾等人的走入並沒有引起他們的絲毫注意,他們就那麽站在那裡、莊嚴肅穆地一動不動,就像是護衛著國旗執勤的衛兵。
而就在看到這些海神衛的一刻,坐在金德瑞德面具上、還有些虛弱的塞薇婭拉女士撐著腦袋坐直身體,發出了輕輕的一聲“嘖”。
“塞薇婭拉女士?您是有什麽發現麽?”
“力量。”塞薇婭拉抓著金德瑞德的羊角,“這些海神衛……不,是這整個山頂,都充斥著一種力量。”
“你說的是魔力麽?”阿裡克西歐斯隨口問道,“為了準備海神炮發射,大量的魔晶石已經運輸到了聖米爾教堂,魔力充沛也很正常。”
“奧迪托雷家的笨小子。”塞薇婭拉女士沒好氣地道,“不懂的話就閉嘴——”
而西裡爾也搖了搖頭,同時說道:“不是魔力。”
他觀察著那些一隊一隊靜靜列著的海神衛,不用觀察其表情,光是從其眼神就能夠感受到一種狂熱的躁動——而這種躁動又被壓抑在那靜立不動的儀態之中。
讓人感覺,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戴著兜帽與鬥篷、遮擋著自己的尼爾·奧爾登此時稍稍抬起帽簷,壓低聲音解答道:
“你們不明白的。”
“這是信仰的力量。”
“信仰的力量?”
“祈禱海洋風平浪靜,祈禱漁獲豐收,向海洋發出的各種祈禱,都可以化為對偉大的尤瑞拉的信仰的力量。”
“只不過一般來說,這種力量的感覺非常的微弱,幾乎無法體會到。很少會有像這樣凝聚的、龐大的信仰的力量。”奧爾登的神色沉重,連帶著話音也低沉,“這麽多的海神衛,此刻心中都在深深的祈願。”
“祈禱能夠度過這一次的危機?”
“祈禱海洋能夠平息憤怒。”奧爾登回答道。
“他們都看到了那掀起的水之高牆,看到了那凶猛的浪潮,他們不知道什麽吞噬者維什林根,在面對這樣的場景之時,絕大部分人都會認為是海洋發怒了,而不是有什麽東西在操控著海洋……”
“畢竟海洋屬於尤瑞拉,讓他們去幻想有人能夠挑戰尤瑞拉的權柄,未免有些太過強人所難。”
“而現在的他們,目睹了如此災難的場景,同僚又失蹤得七七八八,自己平時最熟悉的海洋變得如此陌生,自然也只會想著是海洋憤怒了,尤瑞拉憤怒了……”
“再加上還有之前神像流下血淚——”
奧爾登的一串話語,讓人們都理解了此刻海神衛們的所作所為。
港灣聖殿的做法,是讓海神衛們無法理解的。
尤佛島的安危可一直是由海神衛守護的,如今的海神衛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未戰即敗,士氣低落,再加上被要求待命於山頂,意味著完全放棄其主動權……
在海神衛的心中,他們的主教冕下,已經不相信身為海神信徒的他們能夠做到什麽,甚至要動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海神炮。
如今的山頂,便是處於一種在巧合與刻意間、營造出的強大的信仰的力量的氛圍之中。
“信仰的力量……”西裡爾琢磨著這個詞語,忽然轉過頭看向佩拉吉奧斯。
他想起了佩拉吉奧斯之前交代的內容。
在1400-1420這20年中,史丹尼·克萊門斯的做法,是狂熱地擴張信仰,試圖以信仰之力來獲得神明的垂青。
他失敗了,因此轉變了思路。
但是他完全失敗了嗎?
信仰的力量,一種虛無縹緲的力量,不像是前世所處的世界的小說中,靠著信仰之力就可以變得強大,在這個【輝耀之路】的世界中,信仰所能夠得到的回饋其實是非常少的。
沒有人去研究過該怎麽運用這種力量,也沒有人知道信仰集聚能夠產生什麽樣的效果——
畢竟神明已經化為群星、離開世界許久。
在這一條道路上,無論史丹尼·克萊門斯成功與否,他絕對算得上是先行者。
現在他的目的是讓尤瑞拉重返人世,為此他召喚了維什林根——
維什林根,帶來的是災難,是神返回人世的“動機”。
可神是說能降臨、就能降臨的麽?
如果真是那樣,那諾拉豈不是天天可以到西裡爾的床頭蹦迪?
祂們只能降下些許意志,並且需要載體——第一次西裡爾見諾拉,載體是最後一棵永恆之樹;之後的第二次、第三次,都是精靈小姐米莎·艾希凡作為其意志的承載體。
那這些集聚的海神衛、在悲觀中營造出的信仰之力,是否就是史丹尼·克萊門斯謀劃中、為尤瑞拉降臨所鋪的舞台?
西裡爾心中不斷分析著,這個思路順暢地讓他感到,似乎一切都是如此的順理成章。
而如果這是為尤瑞拉準備的舞台,那尤瑞拉意志的載體,又在哪呢?
他想到這裡,腦海中閃過一樣東西,讓他驟然間雞皮疙瘩怕了一身。
在聖米爾教堂的秘殿之中。
被史丹尼·克萊門斯藏著的、那具紅色的棺材。
題外話
最近寫的確實挺拖的,心態有問題,思路也有問題,想講清楚想布局又越拖越長,屬於是能力不足了。
算是做一個寫法的嘗試了吧。
至於更新速度我也無能為力……要多更新需要動力,現狀讓我無法擁有動力。只能說絕大部分人這個成績應該是寫不到我現在的字數的……
由衷地感謝能一直看到這裡的人,批評也好鼓勵也好, 這裡都看在眼裡。
順便解謎一下上一章說的“細思極恐”吧,因為不確定後面寫的內容有沒有場合寫這一點了。
史丹尼·克萊門斯前二十年投身於鑽研信仰之道,為什麽後二十年卻如此果斷地轉變了思路呢?
是誰在和他聊,給他“指引”所謂的方向呢?
“他嘗試著將自己的思路以激進的言語修飾,與史丹尼·克萊門斯進行討論,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是上一章寫的原話,這裡的“他”指的是奧聖艾瑪的主教,尼克爾主教。
源初教的信仰者要比海神的信仰者多得多,尼克爾將自己偽裝為尼克爾的同道者,讓源初教成為其參照物。
如果以源初教的信徒基數,靠信仰都無法讓神明回歸,那海神教想要如此,自然也不現實。
這就是史丹尼·克萊門斯意識到信仰之力失敗的原因。
但誰又能說,這不是尼克爾主教一手誘導、促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