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行於源初之下,祂遠望荒野,於是森林茂密;祂側臥沉思,於是山脈隆起;祂垂頭洗浴,於是出現飛瀑與深潭。祂將權柄賜予阿蘇伊,令祂鼓舞著風傳播向更遠……”
吟誦之聲飄飄渺渺在那葉底下,自然神殿的大祭祀手中權杖高舉,維序著光柱的延伸。他口中的祝詞不斷,而聆聽著這一份祝詞的精靈們臉上,也紛紛露出莊嚴的神色。
這來自大祭祀瑟拉曼達的共鳴與西裡爾所親歷的共鳴截然不同。他感受著那來自青綠色葉光與縹緲頌詞的風聲中那澎湃的自然之力,全身心都沐浴在其中,甚至覺得自身的力量都得到了些許的提升。
毫無疑問,這並非單純的生命之樹共鳴。
而是神明加護。
只不過相比於米莎小姐的那次神明加護,這一次的等級無疑要低了很多,也不可能讓那麽多的精靈都能見到諾拉顯現。
而對享受過那種層次神明加護的西裡爾而言,這樣的力量加持未免有些索然無味。這一段並不長的頌詞很快結束,生命之樹的光澤也隨之消散。
精靈們再次向著瑟拉曼達躬身,瑟拉曼達則緩緩放下高舉的長杖,面露疲憊之色,輕聲道:“願自然的光輝永遠與你們相伴。現在,讓偉大的諾拉見證其後人的榮光吧。”
瑟拉曼達言畢,向後緩緩倒退著,而周圍的自然祭祀已經圍了上來,在廣場周圍撐起了結界。
“規則很簡單,一對一,自願上前。”
自然祭祀的話音才剛剛落下,就見精靈之中有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向中心走去。
“首先上台的是,青信子氏族的西裡爾·亞德裡恩,他在此前的賽事中共獲得了……什麽?”這名自然祭祀似乎是新從自然神殿調過來的,還沒有聽說過西裡爾的事跡,順口念著西裡爾的戰績之時猛地卡殼,接著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咳咳,二,二十朵?記錄出錯了?”
他這副樣子引起了一眾精靈的哄笑,但場地中很快有人從另一側走上,站到了西裡爾的對面。
西裡爾按著腰間劍柄,頗有些詫異地看著這第一位攔在自己面前的精靈,那頭金紅色的飄逸長發在風中舞動著,引起不少鷹蒲氏族少女的尖叫。
行走的金陽,阿裡斯。
“沒想到我會是第一個吧?”阿裡斯似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接著拔出了他的劍——他的劍比一般的單手劍要更長,也更加沉重,像是一把縮小了一號的大劍——而後劍尖朝著西裡爾挑了一挑,“前面的風頭都讓你出盡了,這最後一環的榮光,我可不會拱手相讓。”
他期待著西裡爾能夠給出些像樣的回應,但後者只是輕輕“哦”了一聲,緊接著自空間手環中摸出一柄長劍,握在手中。
“那就開始吧。”
西裡爾感受著劍柄在掌心的摩挲。他慣用的無名之劍還掛在腰間,現在手上的只是一柄備用劍。
“你不用那柄劍?”阿裡斯與西裡爾同行了這麽多天,早已對西裡爾常用的武器熟的不能再熟,此時忍不住皺眉。可他才剛發出質問,一片如海一般的青色已經將他的視線都徹底填充。
他大吃一驚,將將抬劍抵禦,但那道青色的風刃已經毫不講理地轟在了他的劍鋒之上。他甚至拿捏不住自己的劍,只能眼睜睜看著長劍脫手飛起——
而西裡爾的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頸前。
“你輸了。”
那對蒼綠色的眸子不帶任何感情地宣判了他的失敗,阿裡斯愣了一會兒,這才歎了一口氣,後退兩步,轉過身去拾起自己的劍,向著廣場外退去。
觀眾的反應比阿裡斯還要遲鈍,直到阿裡斯離開廣場,才爆發出一陣陣的驚歎聲:“開玩笑吧?那是阿裡斯,連人一劍都接不下來?”
“這差距也未免太大了吧?”
長老席上,鷹蒲氏族的族長伊西多面色難看,身側的長老們卻也沒有發出嘲笑聲,只有伊蘭達爾似是有些同情地將手搭在他的肩上:“別驚訝,他怎麽說也是個隻身淨化了黑森林的怪胎……”
伊西多久久才處一口氣,搖頭道:“也不知道他的父母輩是什麽人,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半精靈,居然能突破職業級……就算是人類的天才也不至於此吧?”
“鳳毛麟角。”伊蘭達爾微微眯眼。
“但他是你的盟友,不是麽?”伊西多呵呵笑道,“哦……好像我們阿裡斯和他的關系……也不錯?”
伊蘭達爾伸手托著下巴,靜靜看著下方已經繼續展開的戰鬥,過了一會兒才答道:“我現在才確定,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西裡爾已經完全呈現碾壓的姿態,突破職業級帶來的強度提升他現在才知道到底有多過分——絕非是一點面板與技能的變化,光是風元素能夠給他帶來的力量與速度的加成就高的可怕,不然他也做不到正面一劍瞬秒阿裡斯。
那已經是江與溪的差距了。
未來精靈的黃金三傑中,還只有格魯突破了職業級,能夠和他在同一水平線上對話。但格魯反而缺席不在場。
據說,是比賽結束後就趕回影藤氏族的族地,去給死在黑森林中的族人安葬去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剩余的精靈更加不是他的一合之敵。在大祭祀的言語鼓勵下,他們大多還保留著抗爭的意識,但沒多時還是被西裡爾清場。
站在場地中的,只剩下了青松氏族的撒克遜,以及跟在他身後的綠之塔的法師,劉易斯·齊默爾曼。
撒克遜感受到半精靈少年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遲疑了一下,正要抽出腰間的精靈戰刀上前,身後的法杖卻擋住了他的路:
“他來自阿瑪西爾,按理來說,這應該歸屬於我們奧康納家的管轄范圍,就交給我吧。”
齊默爾曼的話語讓本就有著退意的撒克遜連忙後退,而齊默爾曼自己則揭開法袍的兜帽,露出自己人類的外貌,站到了西裡爾的對面。
“來自東北方西利基領主,西裡爾·亞德裡恩伯爵,我代表奧康納家族向您奉上誠摯的敬意。”齊默爾曼看著面前的半精靈少年——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直視對方,而他那過於年輕的外貌也讓他嚇了一跳。
西裡爾心中暗自覺得不對——從齊默爾曼的表現,他看不出來任何來自奧康納家族的敵對情緒,反而像是來……討好他的?
“綠之塔的齊默爾曼閣下。”西裡爾思索了一下,回以一禮,“綠之塔照耀阿瑪西爾,感謝有你們護衛著阿瑪西爾。”
“這都是奧康納公爵大人的安排。”齊默爾曼笑著答道,“你在森林裡的傑出表現都是我們親眼所見,在述職之時,我會向奧康納公爵大人提議,在陛下面前提一提你的名字——”
“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讓奧康納公爵代勞,這就不必了,我已經讓我的部下書寫報告,想來八月就可以寄送到索爾科南。”西裡爾微笑著回答道,“當然,我還會將奧康納家族在森林中面對奧聖艾瑪人的表現如實匯報——”
他看著齊默爾曼的神色迅速地沉了下去,而頭頂來自青松氏族的樹乾上也投下了不善的目光。偏偏奧康納家的阿瑪西爾自然守衛軍和西利基城防軍的樹乾距離極近,於是西裡爾就聽到卡羅琳不滿的聲音響起:
“喂,你們瞪我們幹嘛?等著看你們家的老頭被西裡爾打趴下吧,噗——”她甚至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讓那位奧康納家的長子險些直接下令開打。
“看來,亞德裡恩伯爵似乎不太看得上公爵大人的善意?”齊默爾曼微眯起眼,壓低聲音道。
“確實,我不認為一個行將就木在職期間並無什麽建樹的老人可以博得我的尊敬,我的敬意隻獻給盡職盡責的綠之塔與齊默爾曼閣下您——想來綠之塔也不是奧康納公爵大人所修建的吧?”
齊默爾曼一噎,西裡爾這番話讓他又難受又舒服,對方儼然將綠之塔放在了奧康納家族以上的位置,這個態度無疑讓他非常受用。
畢竟綠之塔近十幾年獲得的奧康納家的資金已經越來越少,而在奧康納公爵的眼裡似乎地位也有所降低……
“不必覺得我在貶低公爵大人,怕你不知道告訴你一聲,阿瑪西爾連年財政收入持續走低是索爾科南的大臣人盡皆知的事情,相比三十年前已經持續降低了五分之一。”西裡爾說著,慢慢拔出了自己熟悉的無名之劍,緊接著繼續道:“齊默爾曼閣下,奉勸您一句話,良禽,擇木而棲。”
齊默爾曼聽著他前面的話正入神,但西裡爾的最後一句話無疑將他驚醒,他當即豎起法杖,厲聲道:“亞德裡恩伯爵,有些話可不是能夠隨便亂說的。”
“齊默爾曼閣下是要在這裡和我動手?”西裡爾依然不慌不忙,“但沐風節的規定——”
“齊默爾曼閣下是諾拉大人虔誠的信徒,因此我允許他代替精靈登場。”此時撒克遜急忙冒出來說道。
他不知道他的這番話讓上面長老席上,他的父親深根者格羅佛收獲了一堆異樣的目光,但格羅佛此時只能硬著頭皮任由自己的兒子胡鬧。
“祭祀大人呢?”西裡爾轉而將目光投向已經登上了生命之樹的瑟拉曼達,卻發現後者正面帶微笑地看著自己,緩緩道:“我想……或許諾拉大人會願意看到一場精彩的比試。”
好家夥,原來你是來看好戲的。
西裡爾心裡對瑟拉曼達的評價降了一個檔次,但還是豎起手中的長劍。
他本身並不拒絕這樣的戰鬥,或者說,他巴不得有一名職業級的好手能夠來給自己“磨刀”——
齊默爾曼法杖在身前豎起,也不見有法術吟唱聲響,西裡爾就聽得腳下大地隆隆震顫著。那石磚下的泥土刹那間破磚而出,似是要化為一個牢籠將西裡爾困於此間。
四環法術土囚術,這個法術難度本身並不高,但問題在於需要長時間的引導——可現在在齊默爾曼的手中,卻儼然是一個瞬發的法術。
但西裡爾不慌不忙,如果說他前世宰過的戰士系玩家有一千個,那法師系玩家的數量得在這數字後面添一個零。
他在齊默爾曼抬起法杖的一刻便已經讀懂了齊默爾曼的意圖——如果是正常的土系法師會選擇在土囚術後銜接山崩、或是雷鳴爆彈之類的高殺傷性法術,但齊默爾曼擅長的,卻是元素法術!
在面對強敵之時,不會有人鋌而走險選擇自己不擅長的方式,尤其是一名久居法師塔、缺乏戰鬥磨煉的法師!
他任由那土製的牢房拔地而起,而瞬間搭起的土製囚籠,也將西裡爾從觀眾的視線中隔絕開去。
齊默爾曼對這一幕絲毫不感到奇怪,他發出幾個簡短的吟唱音節,隨即腳下的地面化為巨大的人形土元素。那壯碩的臂膀與其周圍環繞的沉重的黃沙宣告著這一具軀體中磅礴的力量,緊接著,這四五米高的巨人向著土製囚籠飛奔而去。
它那長的可怕的雙腿用了兩步便衝到了囚籠的面前,臂膀高高昂起如同鐵匠的鐵錘,便要向著下方的囚籠砸去,赫然是一副要將其中的西裡爾連屋帶人一起活埋在下面!
西利基的眾人紛紛捏緊拳頭,就連萊昂納多都沒來由地一慌——他知道西裡爾的實力定然不俗, 但如此精純的土元素巨人所能擁有的力量,又怎會是一個剛突破職業級的年輕人能比較的?
“亞德裡恩伯爵,你的反抗呢?讓我看到你的掙扎!”齊默爾曼咆哮著。土元素早已蓄積完畢的雙拳於此時轟然下落,似是自蒼穹中劃過的流星,破空聲驚得周圍的矮樹都沙沙作響,可囚籠之中卻依然毫無聲息!
亞德裡恩!
觀眾的心幾乎都提了起來,眼睜睜看著那雙巨拳要將囚籠連同其下的人砸的粉碎——
可忽然,有一個驚叫聲響了起來:
“你們看,他的身後!”
齊默爾曼突然感覺背後一涼,緊接著,似乎有什麽冰冷的東西貼到了他的脖頸處。
他余光向後瞥去,只看到一道灰棕色的發絲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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