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盡皆投向王宮的大門。
西裡爾·亞德裡恩,這個名字自從女王登基以後,已然成為王宮中的傳奇。
阿納斯塔西亞·赫爾曼上位後,對王宮的一輪大清洗,已經將當初許多知情這位少年如何當上西利基伯爵的大臣掃出了王宮,剩余的知情者自然是鐵血王女黨。
為了討好王女,他們對西裡爾的履歷一番大肆鼓吹,甚至將其傳言成“拯救北風之塔的男人”,“王國無雙未來之劍”,“偉大的新星”……
這樣的言論與戰爭爆發的消息,讓王宮內剩余對其繼承侯爵之位感到不滿的人也都閉上了嘴。
沒有人會對一位不滿二十歲的少年在戰爭中所貢獻的功績做出多少期望,哪怕他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侯爵……
但正是因為他的年輕,這注定他毫無根基,僅僅靠著一畝三分地的力量,想要帶動整個阿瑪西爾人心一致,這未免也有些太過強人所難。
彼時索爾科南對阿瑪西爾最好的期望便是,在奧聖艾瑪將阿德勒地區打下來之前苟住,能苟一天賺一天,大不了將阿德勒地區都放了,等援兵抵達再打也不遲……
可誰都沒想到,阿瑪西爾捷報頻傳,那位侯爵帶兵救下了被包圍的城,打下了被奪走的城,最後展開正面決戰,一舉擊潰了奧聖艾瑪的主力軍——可別忘了,這一次奧聖艾瑪的兵力,可是要遠遠超過以往的規模的!
而這一切,甚至發生在援兵大部隊抵達之前!
丹亞在上!
這樣的戰功讓那些反對的聲音徹底消失了。眼見局勢大好,人們可沒忘了西裡爾是阿納斯塔西亞·赫爾曼女王的直系,於是越來越多的聲音跳出來,開始歌頌阿瑪西爾侯爵的功績……最誇張的恨不得給西裡爾封個“王”的稱號。
當然,這樣沒腦子的人在第二天就領了薪資回家去了,沒資格再出現在這位鐵血女王的朝堂之上。
而如今,這也是朝堂上絕大多數人,第一次有機會見到那位來自東方自然之地的少年——
皮靴的鞋跟叩擊著石質的地面,噠,噠,噠,不疾不徐地向著王宮靠近著,直到走上紅色的地毯,腳步聲才消失。
而那位年輕人,也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他穿著的是禮服式的軍服,綠色與銀色交錯,款型修身,襯得少年人的身姿挺拔。他邁開腳步,深綠色的披風隨著他的走動而在身後飄動如輕波,直到他停在那王座前十余米開外,才重新落下,將他的身體裹住。
他緩緩躬身,垂落的發絲遮擋住那張英俊的精靈面龐的側頰。他神情嚴肅而認真,為他本就已經百分滿分的魅力又加上了幾點。
“臣西裡爾·亞德裡恩,拜見女王陛下。”
“亞德裡恩卿,免禮。”
阿納斯塔西亞·赫爾曼的臉上止不住的笑意,看著西裡爾直起身,繼續說道:“亞德裡恩卿以一己之力統帥阿瑪西爾軍,擊潰奧聖艾瑪,戰功赫赫!今日實在太過匆忙,沒法予以合適的封賞,明日我們再……”
“陛下。”
西裡爾突然開口,打斷了阿納斯塔西亞的話:“我不需要封賞。”
阿納斯塔西亞愣住了。
她看著少年那未有絲毫放松的神情,臉上的笑意也逐漸褪去了。
她了解西裡爾,知道這名少年侯爵絕非是會和她客氣之人——而且阿納斯塔西亞在公眾面前予以其封賞,亦是一種王權勢力膨脹的表現。
如果是平時的西裡爾·亞德裡恩,一定能夠讀懂她的意圖,非常配合地接受。
至於給多少,她無所謂其獅子大開口,就算真要做阿瑪西爾王,她也不是不一定不能給。
但偏偏此時此刻的少年,沒有絲毫戰後的喜悅,甚至如此果決地拒絕了她……
“亞德裡恩卿。”她嚴肅了起來,那修長的眉毛微微上挑,熟悉她的大臣們立刻開始毛骨悚然——這位陛下擺出這樣神情的時候,可絕對沒有好事會發生,“是奧聖艾瑪又有……”
“不,陛下,遠比這要更加嚴重。”西裡爾挺起胸膛,朗聲道:
“我要求,全拉羅謝爾進入備戰狀態,所有行省、城市、貴族領地,聽從我的調遣。”
“這!”
立刻有大臣忍不住叫出了聲,這番話如果乍一聽,怕是要以為這位侯爵下一秒便會提劍登上王座,脅迫阿納斯塔西亞退位。
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卻沒有引起阿納斯塔西亞絲毫的不滿,反而冷冷掃了一眼那名出聲的大臣,哼聲道:“閉嘴,讓他說。”
“這是遠比所謂國家間的戰爭要更加災難的危難。”西裡爾語速極快,“過往令文明毀滅的災難即將降臨,我需要全國配合我的行動,以盡全力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啊?文明毀滅的災難將降臨?什麽無稽之談!”有本就對他不滿的文臣嗤聲道,“想要奪權大可以更加直接一點,沒有必要……”
但他隨即感受到來自少年森冷的目光,只是年輕侯爵那隨意的一瞥,這名大臣身周原先光整的地面突然開裂,一棵樹自石中野蠻生長而出,樹藤將他吊起,結結實實地捆住——
“幹什麽,你幹什麽,放開——”文臣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那名少年已經走到了吊著他的樹下,目光中滿是垂憐。
“阿瑪西爾以東的森林,在過往的數個月裡幾乎盡皆淪為黑森林的領域。”
“你現在的姿勢,和很多死在黑森林裡的奧聖艾瑪人的姿勢一模一樣。”
他打了一個響指,那棵樹砰地一下又消失了,那名文臣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捂著肩膀想要痛呼,卻又一個字都不敢出聲。
而年輕的侯爵重新踱回了王座前,再次躬身道:
“陛下,您應該對這方面的事也有所了解吧?”
阿納斯塔西亞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眼睛微微眯起,一手用力按著王座的扶手,緩緩點頭。
隨後她便看到少年朝她張口,聲音響起在她的腦海深處:
“我已經肅清了諾拉的汙穢。”
“而源初之神的汙穢,恐怕已經將聖赫爾科恩特佔領。”
她的眸子收縮,隨即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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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奧斯科皮西亞還是風雪交加,這座位於拉羅謝爾西部高原的小城冷清得像是無人居住一樣,街道上空空蕩蕩,就連在這樣的天裡最應該有人聚集的酒館,也是一片寂靜。
裹著皮製大衣的少年推開那立牌歪斜的酒館的門,門內一片狼藉,破舊的地板隨著他的腳步落在其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他抬手撥開破敗的門簾,才剛剛向門內走出三步,身旁突然響起“嗬嗬嗬”不斷的聲響,緊接著一道瘦到乾枯的身影從那邊的桌下躥出,飛撲向他,像是撲食的餓狼。
只是這道身影還在半空中,少年已經側身以手為刀,一股浩瀚的力量隨之揮出,那道身影瞬間便消融為點點塵灰,飄落在地。
“已經沒有實體了。”他看著那些暗紅色的塵灰,像是血肉的粒子拚湊在一起一般。
“來晚一步了麽?”他的身後,身著獸皮長袍的高挑女性踩著皮靴走入店內,嫌棄地伸手在鼻子前扇了一扇,“一股味道。”
“鳶尾,這是哪個神的汙穢的手段?”少年回過身問道。
“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狼神。”尹文潔琳·來曼躬身看著那血肉粒子,搖了搖頭,“想要追尋它的蹤跡可困難了,它已經完全脫離了封禁。”
這名少年,自然便是西裡爾·亞德裡恩。
索爾科南一行,令阿納斯塔西亞·赫爾曼果斷地將地方的調度權都交給了西裡爾。單單靠鳶尾的知識儲備,並不足以將那些封禁之所全都找出,西裡爾需要通過全國的信息,來尋找封印神明汙穢的場所。
只是事情並沒有想象得那麽順利,哪怕尹文潔琳·來曼知道部分汙穢所在的地方,但這些封印要麽還結結實實,要麽已經徹底松動,汙穢都已經擴散了出去——不過是在深山老林裡,沒有傷害到人類的同時,卻也一時半會兒沒法找到。
這些汙穢並沒有瘋狂到一上來就不斷地發起進攻,它們甚至懂得去蟄伏,直到自己的力量能夠恢復到有所作為,再去進行擴張。
像奧斯科皮西亞這樣直接受到汙穢侵襲的城市,還是第一座。
西裡爾走出酒館,閉目感受了一會兒,搖頭道:“這座城市已經沒有幸存者了。”
“全都……死光了?”尹文潔琳·來曼略有些吃驚,但也沒有感到多奇怪,汙穢的力量的擴張速度是相當可怕的,這一點他們都非常清楚。
《控衛在此》
“不,死亡數量對不上。”西裡爾否認道,“有人救走了這座城市的居民。”
他忽然抬起頭,目光望向西方:“紊亂的魔力波動……有人在被追殺,跟上我。”
“跟上你,開什麽……”尹文潔琳·來曼的話還沒說完,少年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她氣得跺了跺腳——該死的,哪有人能跟得上你這樣空間移動的速度啊?
而西裡爾對鳶尾究竟跟不跟得上自己也並不在意,他的身形幾次閃爍,已經出現在城池以西的平野上,那風雪中,一道裹著白色絨衣的身影正在瘋狂地向前奔著,而其後方則是一團龐大的黑色虛影,像是奔行的狼,正對那道身影緊追不舍。
“這道身影……”西裡爾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時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居然從那道身影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而下一秒,他就想起了這道氣息屬於誰——
“金德瑞德!”
他開口叫著,下方那奔行的身影一滯,節奏錯亂,頓時被那黑色的虛影追上。那張狼口張得巨大,足以吞下數十個人,將這道身影的所有去向牢牢封鎖在內。
可西裡爾已經握住了劍柄。
聖白聯盟之劍尹格沃克,這柄以第四紀元偉大的英雄之名命名的長劍隨著他伸手輕輕一揮,那道黑色的虛影的動作,便停滯在了半空中。
緊接著,那道虛影一分兩半,點點地破碎在了風雪之中。
而屬性面板上,也隨之亮起了一行小字:
“【印記:狼之欲】:狼神席利烏斯有著無窮無盡的欲望,欲望能夠令激發動力,令你的力量得到增長。”
“從力量強度而言,也就是超凡級的水準。”西裡爾確認這道汙穢已經徹底消散。以他現如今的力量水準……不,甚至不需要動用他自己的力量,單單依靠這柄聖白聯盟之劍尹格沃克的力量,就足以對付那些超凡級水準的汙穢了。
不過這也不是說這柄劍內的力量有多誇張,只是這柄劍鑄造的目的,便是為了應對“終末”,它對那些汙穢有著特攻的能力,光是劍刃上所蘊藏的精神力量,就足以破開那些還未發展壯大的汙穢了。
替主人省了割草的力了,屬於是。
下方的身影有些茫然,直到西裡爾從半空中落下,她似乎才確定了身後追逐她的那道虛影已經消失不見。
她摘下巨大的羊骨面具,露出了那張西裡爾所見過的漂亮而精致的面容, 果然是尹西斯聖團的代表,曾經遠赴新奧威港的金德瑞德。
“你,怎麽會,在這裡……”
她的拉羅謝爾語說的磕磕絆絆,但比在新奧威港的時候已經流暢了太多。
“處理一些事情,目標已經完成了。”他看著這名堅毅的少女,“你呢?”
“我,聖團,被追殺,逃……”她比劃著正說著,鳶尾的身形撕開冰雪而來,才落地便嬌聲笑道:
“這才幾分鍾的功夫,你居然已經開始和女孩子談情說愛了?亞德裡恩侯爵,你也未免太會沾花惹草、四處留情了吧?這冰原上也能有你的知己?”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西裡爾瞥了她一眼。
“也不知道克裡斯蒂安小姐知道了,會不會難過哦。”鳶尾毫不在意他的話,伸手掰著指甲,自顧自樂呵呵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