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馬車進索爾科南的時候,索爾科南正好在下中雪。
過城門檢查的時候,米莎站在馬車外,摘下兜帽,讓那一頭金色的長發從兜帽中散落出。只不過短短幾分鍾,當她走進城門洞的時候,頭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伯爵大人……歡迎來到索爾科南。”衛兵頗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馬車旁的年輕人,為了驗證其勳章的真偽,甚至還專門跑去請了衛兵隊長來。
哪怕馬車通過了城門,西裡爾還能聽到身後傳來的陣陣議論聲。
“真有那麽年輕的伯爵嗎?”
“可能有……吧?”
“你們沒看見他的耳朵嗎?那是個精靈!只是長得年輕而已,說不定比你我都要大兩輪!”
“但王國會任命精靈為伯爵嗎?”
“從來沒聽說過啊……再說了,西利基是什麽地方,你們聽過麽?”
這樣的交談西裡爾已經無比熟悉,幾乎每次進城都會聽到一遍像這樣的質疑聲。
馬車在街上緩緩前進著,沒到過索爾科南的羅曼努斯姐妹們對索爾科南表現出了強烈的好奇心,伸手指指點點著街上的店鋪:
“這是卡羅琳說過的那家麵包店嗎?”
“看起來好像也沒比瑪麗太太做的麵包好吃多少。”
如此討論的伊琳娜和羅克珊娜還沒說完,就被一人吃了一記來自自己姐姐的手刀:“謹言慎行,我告訴過你們多少次了,伊琳娜,羅克珊娜?”
而同樣沒到過索爾科南的佔星術師格裡利·思達德也目不轉睛地看著街上,嘴裡發出嘖嘖稱歎之聲:
“王都小姐們穿的可真漂亮啊,這綢緞,這服裝設計……哎?怎麽這家店門口的女孩穿的都這麽少?伯爵大人,快讓馬車停下來,讓我去看一看……”
雪天的索爾科南與平常日裡比起來,人流量並沒有過多地衰減,入城的人數甚至要勝過往年的一月。
在這樣一個劍與魔法的世界裡,
信息卻依然有著一定的滯後性。就像西利基出生的人很多一輩子都沒去過阿瑪西爾的南方,拉羅謝爾絕大部分地方的人,也不會選擇離家太遠。
哪怕拉羅謝爾的國土廣袤,對這“絕大多數”的人而言,拉羅謝爾隻分為兩個地方。
自己的家鄉,和拉羅謝爾的王都,索爾科南。
大量的拉羅謝爾人自北向索爾科南遷移,試圖在家鄉動蕩的如今,能夠在他們對王國僅有認知的另一個地方找到安居的可能。他們會在這裡短暫居住一段時間,但絕大多數人很快都會立刻意識到,自己與這座城市格格不入,因此選擇離開。
流民裡不僅僅有北疆的流民,同時還有斯威帕地區的——獸潮對斯威帕地區的打擊極其嚴重,再加上斯威帕地區也像阿瑪西爾一樣,為了爭奪爵位兄弟內戰,動蕩不堪,離開斯威帕地區的人比想象的要更多。
西裡爾將車窗打開一些,街上嘈雜的聲音立刻傳入馬車中。“蒂法尼到你身邊的時候,流民也很多嗎?”
“很多,挺混亂的。”米婭回憶道,“源初教堂那時候都管不過來,流民也不可能都被攔在城外……”
“嗯……對,大量流民的湧入,同時會使地下奴隸黑市盛行。”西裡爾靠在柔軟的毛氈上,閉著眼睛,一手在空中虛畫著圈說道,“我問過她,蒂法尼是僥幸,才從黑市裡逃出來的。”
“索爾科南也有這種地下黑市?”米婭略顯吃驚。
“有,當然有,倒不如說不該奇怪索爾科南會有,索爾科南是必然有的……甚至可能我們回去的時候,西利基也冒出地下黑市來了。”西裡爾平靜道,“這樣的黑市往往是在少數人的支持下開啟的,說不定國王陛下座前最親近的大臣,就是地下黑市裡蒙著面具的主管之一。”
“奴隸黑市流入大量的奴隸,最優秀的被上層的人挑走,剩下的則給需求者購買,高昂的售價會為黑市帶來暴利,事實上他們所需要付出的僅僅只有一些運輸奴隸的費用……”他忍不住嘖嘖歎道,“最後上面的人賺得盆滿缽滿,下面的人在花了錢後也算是拿到滿意的奴隸,只有那些被劫掠的半獸人倒霉。”
“你知道嗎,許多半獸人的身體在幼年期都會顯得特別嬌小,那些所謂檢驗奴隸品質的人,就會用他們粗糙的大手來回撫弄幼年期半獸人的身軀,感受那或是光滑的皮膚、或是絨毛的質感。
他們對待長得好看的半獸人會更加如此,無論男性還是女性,甚至會用上一些……調情的手法。”
“啊……”米婭伸手捂住嘴,“這未免……可如果是上面看中的奴隸的話……”
“只要他們沒有真的玩過,這些都是被允許的。”西裡爾搖頭不已。
當他回憶起1441年和奴隸相關的事情之後,就好像有什麽一連串地止不住的東西,在催促著他往下想,由此引申出一條完整的思路:從半獸人的“進貨地”到運輸,再到最終的“交易點”……
如果沒有王國內部的高層支持,西裡爾很難想象,奴隸黑市這種東西該如何在索爾科南的地下扎根。
“那蒂法尼呢?”西裡爾的描述讓米婭臉上止不住地擔憂,她一想到可愛的貓娘有可能被人抓住四肢,大手在身上到處撩撥,逼迫得她喵喵直叫,心裡就感到一陣陣的難受。
“蒂法尼比較幸運,她逃得比較快,而且剛好碰上了你。”西裡爾輕聲道。
“那就好,那就好……”米婭輕拍著胸口,突然反應過來,疑惑道,“可維先生,為什麽突然會說起地下黑市?”
而西裡爾看著馬車經過中城的城門,轉眼間已經到了魔法平原隱藏的莊園門口,這才說道:
“因為我覺得,以殿下的習慣,不可能會任由這種東西存在在眼皮子底下的。”
“她可能要安排我許多事情,但最緊要的,也是處理眼皮子底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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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曼努克三姐妹和格裡利·思達德在魔法平原內如何大驚小怪的事情且不贅述,西裡爾在匆匆檢查過魔法平原,確認自己的房間不會因為太久沒人而積灰或是長蘑菇後,就匆匆離開了魔法平原。
長公主殿下估計還不知道他已經抵達索爾科南,在面會長公主之前,他還得先去完成一些自己的私事。
他在清晨來到王立第一法師學院的門口,望向那扇古樸的青銅大門後高聳入雲的白塔,接著步入其中。
法師塔的高層,一間不算大的教室內,身材高大的法師正捏著法杖,手指在空中迅疾地寫下道道符文。他手指掠過之處,立刻化為閃爍的冰晶、或是燃燒的火焰,使得字符得以久久留在空中。
“聽好了,我剛剛說的東西非常的重要,無論是幾環魔法,它們的本質都是模型和魔力——因此你要創造一個法術,首先要保證一個可行的模型來實現你的目的,其次這個模型,他要擁有承載魔力的能力。
因此有些人會認為,重疊的銘文將帶來更多的魔力儲備——但問題在於這樣會使得模型的術式更為冗雜,為了讓魔力在那沒用的線路裡多走上這段路,你的施法效率會大大降低……”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的一刹那,法師向著門一指,鐵門上突然呈現出一個人臉大的豁口,正好露出門口衛兵的那張大臉。
“羅德裡克閣下,有人找你。”
“我在上課,還有一個小時十分鍾,讓他……”法師邊說著,手上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鎏金的光焰如瀑布一般自他指尖灑落,化為一個個字符,飄浮在半空中。
“但他說他是什麽,額,西利基伯爵?哎!”衛兵忽然驚慌叫道,“你怎麽跟上來了,我不是讓你在下面等嗎?”
接著衛兵的大臉就被擠開了,取而代之在門洞上的,是一張英俊的年輕的面龐:“羅德裡克先生,您是在忙嗎?”
教室裡僅有的兩三名學生隨即驚訝地發現,他們那一般都不苟言笑的老師,居然露出了額外燦爛的笑容,隨後哈哈笑著回應道:“不不不,我一點都不忙,你稍微等我一下,就幾十秒——”
他隨即轉身看向自己的學生們,手一揮將那些鎏金的字符揮去,語速極快地道:“我有點事,作業是創造一個最基礎法術的衍生法術,用你擅長的元素就可以,我允許你模仿其他法術的術式。下一堂課在後天的下午三點,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學生們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而法師一揮法杖,在一聲利落的“下課”之中,大踏步走出了隨著法杖揮動而打開的門。
門外站著的,正是西裡爾·亞德裡恩。
而他前來拜會的,自然是尼克爾·羅德裡克,未來星之塔的主人,拉羅謝爾扛把子級別的巫師——
“這才多長時間,沒想到你居然回到索爾科南了?”羅德裡克健步如飛地引著西裡爾向著法師塔上層,他的休息室走去,“我還以為你得在阿瑪西爾待個三年五年才會回來的。”
“額,殿下沒和你提起過?”西裡爾奇怪著,卻聽羅德裡克說道:“沒有,我昨天才剛剛回到索爾科南,有件大事情忙得我焦頭爛額,給這些學生上幾堂課後我又得走——不過暫時不能告訴你是什麽事。”
西裡爾心道,他還能有什麽事?不就是在準備接手星之塔法師塔,在考慮法師塔接下來的選址嗎?
當然他也不能把這種話當著羅德裡克的面說出來,只能隨口應著,目光落在羅德裡克的頭上,卻發現他的頭髮好像又稀疏了不少——
看來後世幾年後出現在玩家們面前的光頭羅德裡克,放到現實裡也依然會變成光頭。
“事實上這大半年我經歷了很多事情,精彩得足夠寫一本書——”西裡爾順著說道,“這次回來,是因為我的西利基軍在北疆立下赫赫戰功,被殿下喊回來受賞的。”
“哦,能夠靠戰功獲得殿下的封賞,那看來還是……等等?”羅德裡克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那張已經不再年輕的臉上露出費解的神色:“別開玩笑了,北疆?北疆和你西利基有什麽關系?征召令上也沒你名字啊?再說了,半年時間,你湊夠一千人的軍隊了嗎?”
他越說表情越古怪,看著半精靈少年那張平靜的臉,眼角逐漸抽搐:
“你該不會……真的帶隊去北疆和亡靈戰鬥了吧?”
西裡爾點了點頭。
“丹亞在上,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羅德裡克喃喃自語著,隨後推開身邊的門,引著西裡爾走進去。
“你得給我好好講一講,都發生了些什麽。”
西裡爾花了大半個小時的時間,才粗略地講完了西利基的一系列事情,除了自己的實力相關之外,沒有做過多的隱瞞。
在他看來,羅德裡克絕對是最最最值得拉攏的對象之一——或者說予以信任,或者說是投資。就算隻從自己的利益考慮,假如這位星之塔的主人將星之塔選址落在西利基那一塊, 那能給西利基帶來的利潤也是無窮的。
而從公考慮,這位至死都守護著拉羅謝爾的巫師,其對拉羅謝爾的忠誠,與西裡爾的路線完全相同,是必然的盟友……
聽完這一切後的尼克爾·羅德裡克癱坐在沙發上,兩眼無神地翻白著。
他有預想過,如果給這個半精靈少年一定的權利、放任他去做事情,會得到什麽樣的成果,卻沒想到他的成果居然能夠那麽豐碩。
半年時間,將西利基從阿瑪西爾最窮的地方變成最富的地方之一,擁有比老牌軍隊更強的精銳,團結了大量異種種族,甚至還在北疆打出了至關重要的戰鬥……
這真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能夠做到的事情嗎?
時代變了,我尼克爾·羅德裡克已經跟不上潮流了嗎?
羅德裡克忍不住,深深懷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