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裡爾靜靜盯著那名士兵,他的手穩定如同磐石,任激流衝蕩,也不會顫抖一下。長劍就這麽停在士兵的臉龐,直到其額上滲出的汗珠滑落於劍上,順著劍刃,砸落到甲板上。
他忽然手一翻,以長劍冰冷的平面在士兵的面頰上“啪啪”地拍了兩下,士兵立刻眼睛一翻,雙腿一軟,直接摔倒在了甲板上。
“真夠膽小的。”西裡爾瞥了一眼士兵的臭樣,搖了搖頭。
一個地方的軍容風氣往往與其領主有關,斯威帕區域的軍事實力放在拉羅謝爾本就算不上數,更何況耶爾·斯威帕其實是斯威帕公爵最廢物的一個兒子,好好一塊臨近西瑪塔爾山脈的丘陵領地在他手裡卻像是西部的沙漠地一般,一點像樣的事兒都沒辦成。
而耶爾堡的駐軍實力,自然可以預見,雖然不會像這名負責看門收錢撈油水的士兵那樣不堪,但總體而言,在斯威帕區域也是墊底的。
“伊文斯,麻煩你去盤問一下,其他人,進城。”
西裡爾向著入城的河道口張望了一下,居然沒有第二個士兵出面。抬眼望去,城牆上也找不到守備軍的身影,可見耶爾堡的防禦是多麽的松垮。
他心裡不禁有些好奇,難不成西瑪塔爾山脈暴動的消息就一點兒都沒傳到這耶爾堡?
不過沒給他多想的時間,伊文斯已經從那名士兵那兒問足了消息,一臉哭笑不得的走來:
“亞德裡恩。我問過了,這人是個假冒的守軍,是一名衛兵的小舅子。耶爾堡的駐兵一大早都被叫去開會了,聽說是耶爾·斯威帕給他們找了一個教官,早上臨時授課。”
“假冒的?”西裡爾一愣,“那耶爾堡也沒額外收錢?”
“似乎是有這個打算,但也不過是一人三個銅特裡。”
西裡爾心裡恍然,看來耶爾·斯威帕還不會蠢到那個地步——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耶爾堡真的如此不堪,那前世估計玩家得先收復的便是耶爾堡了。
他看向那名面如死灰地癱坐在甲板上士兵的目光倒是多了幾分“敬意”:好家夥,冒充駐軍來騙錢就算了,價格還直接獅子大開口翻了十倍,這是多黑的心,多大的膽才做的出這種事?
“把他扔水裡吧,我們進城。”
他擺了擺手,一旁的民兵早就在待命了,聽聞西裡爾此言,立刻將那名“士兵”抓起,不顧其哀嚎,直接扔進了北凌河裡。
貨船慢悠悠地穿過拱形的城門,在碼頭邊停靠。這些凱特鎮的難民們激動地衝下船,腳踏實地的一刻便歡呼著擁抱在了一起,隨即又一個個開始放聲大哭,引來周圍無數關注的目光。
而西裡爾他們直接將馬車從船上趕下,準備與這些凱特鎮的鎮民分道揚鑣。
這一路護送本就是順勢而為,西裡爾隻想趕快離開這裡,無論是凱特鎮還是耶爾堡,整個丘陵、甚至整個斯威帕地區會被獸潮弄成什麽樣都和他再無關系。
拉羅謝爾,這片似乎是被諸神眷顧的福地,其風水似乎於1440年開始直轉而下。
不說黑暗生物入侵,鄰國入侵,內亂頻起,光是獸潮、旱災、雪災這樣的天災在接下來短短幾年內反覆不斷,就沒有一年是能安安穩穩讓人可以喘息的。
接下來會死很多人,他在這裡駐足,並不能緩解獸潮。
他所能做的,只有向前走。
想到這些事情,西裡爾的心情不由得又有些沉重。他坐在車廂裡,盯著又開始發憤圖強、捧著一本基礎法術入門的卡羅琳發著呆,忽然間聽到坐在車門口的艾莉娜連連地輕聲喝道:
“西裡爾,西裡爾,你快看,快看!”
他回過神,向著艾莉娜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路邊的圓桌旁正坐著一個身著黑鬥篷的男子,正揭開面罩,喝著熱茶——
“謝爾登?”
西裡爾的眼睛立刻直了,這位“陰影者”可是“借”走了赫默的旅行衣,從兩名掌握法則的高手手底下逃之夭夭,甚至都沒有參與北風之塔的守城戰役。
西裡爾原本以為他應該早已回去交差,遠離這一塊區域了,沒想到還能在此處碰到他。
“他在幹什麽?這裡可不會有腐化寶珠的碎片。”艾莉娜看到這名遊蕩者便眉頭直皺,對方可是偷走了她的家傳寶物,這仇她還記著呢。
“看起來像是等人。”西裡爾看得出少女的焦慮,那小小的身子緊繃著,手指扒著椅子的邊緣,就差一聲令下飛奔出去,一劍戳向謝爾登了。
他說著,伸手捏住艾莉娜的小臉,讓她硬生生扭開了視線:“別一直盯著看,這些遊蕩者都精得很,一直盯著看會被他發現的。”
追蹤與反追蹤,這是每一名遊蕩者的必修課,西裡爾對此道當然再熟悉不過。他敲了敲前方木板,示意駕車的二人稍稍放緩速度,緊接著不規律地瞥視著謝爾登的動作。
很快他就確定了,謝爾登此刻確實是在等人——他看似悠閑地喝著熱茶,但每隔幾秒鍾便會抬頭望一眼街口,腿還有些焦慮地抖動著,顯然是在等人。
而且是一個比他地位更高的人,或者說,他的上司——
難道是那個讓他來北疆拿腐化寶珠碎片的人?
西裡爾心中思索著,又敲了敲前方的牆:
“伊文斯,克蘭,到前面路口拐彎等我,十分鍾後再出發……米莎小姐,麻煩把鬥篷借給我。”
他穿上一臉不解的米莎遞來的鬥篷,將兜帽戴上,緊接著便溜下了車,走進了一邊的一家店鋪中。借著貨架的遮掩,向對面打量著。
他的這一串動作並沒有引起謝爾登的注意, 而謝爾登也沒有讓他等太久。這名狡詐的遊蕩者忽然站起了身,動作大的嚇人。
西裡爾立刻將目光投向整個街道,可都不需要他費勁尋找,便找到了那有可能讓謝爾登警覺的目標——
因為來者實在太過聲勢浩大了。
那是一整支隊列,似乎是耶爾堡的駐軍,人人身披精甲,步伐整齊,邁著正步向前走著。其中一名隊長模樣的士兵高聲喊著口號,整肅著軍容。
但吸引西裡爾目光的並非這支駐軍,而是走在這支駐軍之前那人。
那顯然是一名美人,她膚如凝脂,容貌出眾,雪白的長發分縷編成馬尾,垂在銀亮的甲胄之前。那雙漂亮的淺灰色眸子平靜地注視著前方,似乎不將任何東西放在眼中。
可這並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的是,她的耳朵,有那麽一點點的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