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字個個都入木三分,附有小輝父親的靈魂和意志,輕易就摧毀小輝內心為自己所設的牢。他以為這裡是自己生命的歸宿,他父親卻希望他當做人生起點。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小輝的父親忍受痛苦透支生命熬到了白落雪的到來,就是怕小輝萌生死志。等到白落雪到沙漠小綠洲之後,他父親甚至來不及和小輝告別,便咽下最後一口氣。正如柳神醫所言,小輝父親讓他自這個絕地走出去就是不想讓他再回來。好好活著,才是他父親所希望的。
可惜,卻已經遲了。
黃沙早已淹埋地宮入囗蓋板,地宮裡的空氣正變得稀薄。小輝都懶得去試推蓋板,因為徒勞。以他的力氣,履蓋超過三十公分厚的黃沙,就無能為力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但是,人被情緒所控制的時候,智商為零。
小輝的父親大愛如山,可也弄巧成拙,他主導了小輝思維,讓他一直活在他父親的陰影裡,與這個世界對立,無法走出來。浮生若夢,七歲來臨時這裡就是歸宿。
要是別人,有生的機會,可能會因懊悔導致精神崩潰。
可小輝不同,他心如靜湖,感到的是回歸和解脫。他父親曾說過,萬物皆在心中。宇宙內事及己分內事,己分內事及宇宙內事。死亡只是換個方式繼續存在,沒啥大不了。如果兩年前不離開,父親死的當天,他也就躺進這裡了。
這裡是一出生就注定的歸宿,無憾。
當小輝離開敦煌城,柳神醫派了小七跟在後面的。可是幾場大風之後,小七就跟丟了小輝。在跟蹤小輝的時候,柳神醫告訴小七,小輝的目的地是一個沙漠深處的小綠洲。跟丟小輝後,小七把尋找小輝的蹤跡和綠洲掛在一起,結果小七找到了三個綠洲,也沒見到小輝的蹤跡。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實在找不到小輝,小七隻好回碎石鎮給柳神醫匯報。因為小七知道,小輝隻準備了半個月水和乾糧,在荒漠裡,再堅強的人,沒有水,也抗不過三天。人應該是折沙漠了。
沒想到柳神醫聽了小七的匯報,根本不相信小七會死。
“不會,福薄之人皆有死相,這孩子沒有。夫人之所行,有道則吉。吉者,百福所歸。你快去敦煌城找你大師姐,找人她會有辦法。”
沒有光,沒有空氣,空間和時間也不會以小輝的意志為轉移。天地寂靜,小輝閉眼忘我,與天地同歸。然而,生命的價值卻總是在不經意間顯現。自然之道靜,天地萬物生。明明呼吸都很困難了,小輝的精神卻極為亢奮。仿佛家中進了賊,沒丟東西,還在增加了東西。
與此同時,流浪到N省銀川城的陳元堂,正在看一些賀蘭山岩石上的壁畫。突然之間,身體被掏空,腦子裡也開始增加東西。從蘭盂盆穿越空間節點來到這個世界,事無巨細,點點滴滴像電影回放一樣全部都記了起來。
腦子裡仿佛刀砍斧劈,陳元堂痛苦的倒在地上。
周圍來旅遊的人看見他倒在地上,也不敢過來攙扶,全都害怕碰瓷訛詐,這種事很多見,尤其是旅遊景點。不過,也有好心人打120急救中心電話求救,還有人去找旅遊景點的保安人員過來處理。
陳元堂感到身體的盡頭,曾經做實驗服用紫色小藥片時,看到遍地都是黑色的棺材,被拋棄在荒野。正在此時,其中一口黑棺材,向外散發黑色的氣流。身體的痛苦和空虛,全來源於此。
當時,陳元堂不明白,身體裡的這個亂墳崗有什麽用。
此時,更不明白。
於是,陳元堂順著自己的這些黑色氣流,追蹤而去。
他這一動念,身體便憑空消失。圍在他周圍的旅客目瞪口呆,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大活人不見了。
當旅遊景點的保安和醫院的120急救車趕到,報案的遊客有嘴也說不清了。報案和圍觀的遊客說只是一個勁地說,剛才倒地的人憑空消失了,應該報警。就是說不清楚人為啥沒了。景點旅遊的保安和醫院的120急救車的醫生不願多事,全都認為倒地的遊客應該趁大家不注意溜走了,勸大家不用管了。
可恰巧有遊客拍了照,旅遊景點的保安隻好讓拍照的遊客,一起去景點警備治安室報警做筆錄。這時候,拍照的遊客,反而不願配合,後悔多管閑事了。
陳元堂空間移動,追蹤過來,出現的是一個黑咕隆咚啥也看不見的地方,憑自己身體裡的黑氣流向,他知道全都是湧入這個地宮裡的棺材的,可棺材裡並沒有生命氣息。太黑了,啥也看不見,弄不清楚棺材裡的狀況,陳元堂空間移動到地上。
入眼處, 蒼涼大漠,浩瀚無邊。一個冒出地面的枯樹枝頭還掛著一個空水壺,被風吹的咂咂直響。腳底下是一個大沙坑,半截爛衣裳埋在沙坑底部。
陳元堂體內的黑氣,就是湧向沙坑的下邊。
沒辦法,陳元堂開始當搬運工,把自己的衣服外套脫下來,像小輝當初一樣,用衣服做麻袋往外兜沙子。他要弄明白,為啥他身體裡的黑氣要進入這裡,就必須刨開沙子下的墳墓。
好在埋的不太深,陳元堂剛剛刨了大約三米的樣子,就碰到了木蓋板。
陳元堂小心翼翼挪開蓋板,走了下去。一個簡陋的亂石台階向下延伸,整個地宮全都是撿沙漠裡的亂石砌成的,特別簡陋,一間十平方面積房子大小,陳元堂沒去找火折子點油燈,借著微光,看得清楚,地上並排擺著三具簡陋的棺木匣子,他的目標是正面左邊第三具棺木匣子。
陳元堂挪開棺蓋,看輪廓,裡邊躺著的應該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孩子心臟已經不跳了,枯瘦如柴,赤身裸體躺在裡邊,和電影裡的木乃伊沒啥兩樣。不過,他覺得能吸收自己體內的黑氣,至少應該有生機。
陳元堂伸出雙手,像抱嬰兒一樣把這個枯瘦的屍體抱出來,小心謹慎,生怕抱不好小孩屍體散了架。
到了地面上,再看這個小孩面容,才真正嚇人。
按道理,人剛死的時候,不該是這般模樣才對。就是聖人身死道消,也有肉身千年不腐的。這個孩子剛剛死去才對。
不對,剛剛沒死去。
殊不知,他自己也剛剛逃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