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振新的一頓嚇唬下,新野知縣說出了內情。縣裡的工價確實是這麽一個行情,不過這是通過一些小手段造成的。
什麽手段哪?說白了就是地方保護政策,新野縣衙通過製漆行等行會,弄出了一個沒有對外公布的政策。所有在新野縣招工的作坊和產業,都必須優先用本縣人。你要是不用本縣人,就會受到行會的製裁,同時在縣衙裡也享受不到相應的政策照顧。
那些行會之所以乖乖聽話,也是因為縣衙在政策上對支持本地人就業的企業有特殊關照。這玩意推行上一段時間後,全縣就形成了共識,不管是幹什麽的,只要雇人,就找本地人。
“哼、歪心思倒是不少!”
“總裁、下官等人也是沒辦法啊。我縣的製漆業如此興旺,可到頭來百姓受益甚少,我們也是被逼無奈,才琢磨出了這麽個法子,逼著各家工坊讓利與民。”
“你們想過沒有,這麽下去,終歸是會對你們縣的產業造成傷害!錢和產業都是逐利的,在你們這裡用工成本明顯高出周邊地區的情況下,他們還有什麽理由一直在你們縣發展?”
“下官等人想過這個問題,琢磨出了一些辦法。我們一直鼓勵縣裡的製漆等優勢產業研發新配方,而且規定只有在我縣的作坊,才能免費使用這些更好用的新方子和新技術。同時在縣裡辦了專門的技術學校,培養合用的人才。這些人才,他們在別的地方可是雇不到的。再有就是縣衙出面,組成了專門扶持本地作坊發展的拆借款行所,給安心在本縣經營的企業主們提供更好的借款渠道,利息比一般的銀行都低,還要比他們方便。”
“想的倒是挺全,也難為你們這幫子天才了。對於這事,吾就一句話,好自為之!不要做的太過分,更不能出台與朝廷國策相逆的特殊政策。為了地方發展,想些辦法是對的,但要是與國策大局相違,可就不好了。你們要弄出個規范,可不要想到什麽就瞎整什麽,這麽下去就很危險了。說實話,對你們用的這些手段,吾不是很看上眼,終究是小道。”
敲打了一頓新野知縣後,李振新就把他打發走了。然後在楊天祥家,吃了一頓農家飯。
吃飯的時候,永厲帝小聲說道:“其實這位新野知縣,倒是個不錯的乾吏。能為治下百姓謀福,也是動了不少腦筋的。要是天下這樣的官員多一些,百姓們日子會好過不少。”
“這人是不錯,就是格局有些不夠,還得多磨礪!不過也可能是隻治一縣之地,影響了他的視野。”
“邦德、你這是想重用他?朕覺得確實應該給他加點擔子!”
“陛下啊、簡拔官員的事可不歸我管,我隻管事不理人。你要是看這人不錯,可以多在長聲耳邊念叨一番,他雖然現在不當總統了,可影響力還在,提拔一個六七品官不是難事。”
管事和管人分開,是李振新定的總裁府和總統府的分工,一般情況下他不會越這個界去插手官員的調動和升職問題,當然國事委員這個級別就另說了!
按照正常的政治邏輯來說,人事肯定是最重要的。只要管住了人,所謂的政事還不是手拿把攥的事?所有的一把手,可以把其它事都分給副手去幹,但人事權絕對不會讓他人插手。然而李振新卻來了個反其道而行之,把人事權徹底放了出去。這不是他不懂政策,而是他懶得去管人事。在整個大明官場,與他有私人關系的沒幾個,其他人在他看來都沒啥區別。所以說管人事幹什麽?只要他把事做好就行。
在新野考察了幾天,將這裡的官員折騰的苦不堪言。直到李振新覺得沒啥必要再在這地方耗時間後,才帶著老幹部考察團乘火車北上。目送著這幫人遠去,當地官員們心裡長出了一口氣。謝天謝地,這幫子大爺總算走了。伺候上官這活,真不是一般人能乾的,此時新野的官員中,有很多人居然生出了一輩子不想升職、然後去伺候更高位置官員的念頭。
坐著火車,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大家才走出南陽地界,然後乘坐火車直接殺向洛陽。
“長生、這些日子咱們一直在南陽轉,你有沒有發現啥問題?”
“沒有發現啥問題啊?邦德、你又注意到了啥現象?”
“你就沒發現不管是農村還是城市,幼童都特別多嗎?”
“是有這樣的情況,但這有什麽哪?日子過得好了、百姓們自然願意多生育,再說這些年咱們大明醫生的手段好了很多,幼童夭折的少了,沒有饑餓之憂,人定自然就會多啊。”
“你不覺得這是問題嗎?”
“這是什麽問題,國朝從戰亂中走出來,正是缺丁少民的時候,幼童多了才好哪!”
“想沒想過這樣一個問題?一對夫妻生四五個孩子,這麽生下去、五六十年、兩代人過後, 大明的人口就能番三倍不止。三倍啊!那時候大明就得有六七億人口,而且這還未必打的住!”
“等等、你說五六十年後,大明就得有六七億人口?這不會是真的吧?六七億人口、天下哪有那麽多地來種糧?要種出多少的糧才夠這麽多人吃?”
“你覺得會不會成真哪?”
看著李振新意味深長的眼神,吳貞毓腦子一下子亂了,然後後背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他是當過家的人,是知道具體數據的。這幾年,人口逐年增長的態勢,他自然清楚。只是沒有細琢磨,現在經過李振新的引導,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有多嚴重。
“邦德、這可是滔天的大禍啊!到時候,我大明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你快說說這事該怎麽防?”說這話的時候,吳貞毓不自覺的提高了語調。
“我又不是神仙,能有什麽好主意!生育是自然規律,可不是那麽好改變的。”
李振新話剛一說完,吳貞毓就激動的從火車上站了起來,然後聲嘶力竭的喊道:“你必須得有辦法,李邦德、你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明五十年後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嗎?這天下,只有你能想出避免這場禍端的辦法!你快說,大明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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