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雲剛在回廊走上一段路，便遇到當初招待他的宋府管家。

管家上前半佝著身子行禮道:“見過小陸仙長，老爺請您移步到書房一敘。”

陸青雲想了想道:“帶路。”

經過曲折的回廊，陸青雲看向院子不斷忙活的家丁與婢女，不禁開口問道:

“今日府中有何大事嗎?”

管家回話道:“並無何大事。”

陸青雲頗為好奇地一笑道:“那……為何府中如此隆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宋大小姐懷上了呢，大家舉辦大宴一場呢。”

聽到陸青雲突然這麽一說，管家頓時間有些慌了，回頭撇了一眼陸青雲顫顫巍巍道:

“小陸仙長，注意言辭。”

管家聽到陸青雲說宋大小姐身己之事，不禁冷汗直冒，宋韻成親已久，多年來未見為宋家生出一兒半女，已然讓家長長輩有些非議，他身為下人更應該避開這種話題，誰知這陸青雲竟然如此坦然說了出來。

陸青雲倒是無所謂，可他一個管家，一介下人，哪敢議論主子之事。

陸青雲也不知自己抽了哪根筋，別人不讓他提，他非得多說幾句:“這沈霖文也不行啊，平日裡有看大夫嗎?吃藥了嗎?還是說……是宋大小姐的問題?”

管家頓時更慌了，連忙求饒道:“陸……陸仙長，莫要再說了，慎言啊，老夫還想著多乾幾年後告老還鄉呢。”

見管家如此慌張，陸青雲壞笑了一下，這隻好不提此事了，貌似確實有點損啊。

不過長路漫漫，如今身邊只有管家一人可以跟自己聊聊天，至於小葫蘆不知為何，從穆子姐那出來後，他一直沒出現，似乎睡著了一般。

算了，不出來也好，若是跟小葫蘆說話，有多了個人認為自己腦子有問題，一直在自言自語。

“你們的姑爺是哪裡人，竟然如此巧，進京趕考遇上了宋大小姐，還火速成親了。”陸青雲再次問道。

管家用衣袖擦了擦老臉上的冷汗道:“姑爺是嘉州人，至於巧嘛，或許是緣分到了，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嘉州人?”陸青雲頓了頓。

管家以為陸青雲不知嘉州為何地，畢竟常年在山上清修的道長，對外地有些陌生。

“嘉州距離京都不遠，前些時日，戚家被滅門一事，便事發在嘉州。”

慢著！

沈霖文是嘉州人，戚家將門位於嘉州。

陸青雲不禁減緩了一下自己的腳步，他想起了祁老鴇的話，當初她是結識了一個書生，為了他私奔到京都，他卻辜負了她，入贅到京都城的一官家。

這……官家難不成就是宋府?

而那個負心漢就是……沈霖文?

不會這麽巧吧?

關鍵是沈霖文極為吻合所描述之人，加上沈霖文確實頗有幾分俊朗，骨子中帶著一種書生氣。

沈霖文啊，沈霖文，該不會那個人就是你吧?

不知不覺，正在陸青雲想這些事情的片刻，便達到了書房門口。

管家轉過身子來，恭敬地行禮道:“小陸仙長，暫且在此等會兒。”

隨後管家走近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框道:“老爺，小陸仙長帶到。”

只見書房如之前一般，先是沉默了一會兒，不過這一次回應較快:“請小陸仙長進來，你便先行下去吧。”

“是。”管家半佝著身子道:“小陸仙長，請。”

陸青雲輕輕推開書房大門，屋內依舊傳來了那股熟悉的筆墨書香之味。

書房內似乎是一如既往，整整齊齊放著書籍與竹簡，房間內是昏暗的，不過並不妨礙人看清楚書中內容。

宋天明放下手中的事物，從一堆堆積如山的文卷中，站起身來。

他莊肅的面容上，多了幾分憔悴，看來近日因公事勞累著了。

上次陸青雲是與宋書一同前來見他父親的，如今是他一人，卻有不同的感覺。

隱隱約約發現，宋天明眼中帶著一種深沉的炙熱，不過只是短暫的。

“坐吧。”

“多謝，宋大人。”

宋天明親自沏了一壺茶，光聞茶香便知是好茶，看來是特意為了陸青雲拿出來招待的。

陸青雲有些不知所措，為何這宋天明待他這般，又是整理府中上下，設大宴，搞得熱熱鬧鬧，十分隆重，恐怕是太子來了都沒這個待遇吧。

宋天明率先開口道:“今日如此晚來此處，想必今日去見了其他人?”

“見了世子殿下與太子殿下。”陸青雲直言說道，這也沒什麽可隱瞞的，一堆人看著他進東河書院。

宋天明面無表情再問道:“太子想招攬你?”

陸青雲點頭道:“不錯，我不回絕他了。”

宋天明聽到後半句話， 僵硬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道:“做得不錯，雖為儲君，可不見得會成為日後的皇帝，二十多年前，一名太子下場淒涼……”

宋天明欲言又止道:“好在當今陛下寬宏，不然當初投靠當年太子之人，恐怕死得會更多。”

“其實我打算哪一邊都不投靠，當一個自由人。”陸青雲說道。

宋天明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如今你以站在棋盤之中，你會下棋嗎?”

“略知一二。”

“棋子落下，要麽會被殺死提走，要麽成為關鍵扭轉局勢，並且殺得敵人片甲不留，無論你選擇哪個，你終究在這個棋局裡面，站在風口浪尖之處，終究已無法離開棋局。”

宋天明語重心長說道，手中的茶杯緊緊一握，喝上一口。

陸青雲並未作話，這些東西他都明白，在魏緣那裡已經領會了不少。

所有人都覺著他陸青雲是棋盤中的一個棋子，可他並不甘心。

逐漸發現這個京都城，水是有多麽深，層層疑雲遍布，似乎有人讓他去尋找一些真相，又有人拚命阻止他尋找那個真相。

在那些操盤者的眼裡，他或許真的是一個棋子。

不過他並不這麽認為，有時候那些人將他推向棋盤之中，卻不知那一枚‘棋子’正在一步步揭開真相，成為這場棋局當中的棋手。

雖說目前以來，還有很多東西，需要他去查，但他可以肯定，那些操盤的人將會一個個現身，甚至成為他的棋子。

陸青雲也喝了一口茶直視道:“宋大人想對我說些何話?你我不必繞彎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