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永年的到來,惹得朱登樓內眾人歡呼,大堂內的不少文人爭前恐後上前獻殷勤。
就連台上撫琴歌姬都忍不住停下琴聲,舞姬定格住舞姿,打量幾眼。
“諸位不必客氣,接著喝酒,接著聽曲。”
掌櫃連忙趕來領著許永年到二樓,安排一間視野極為遼闊的雅間,可以縱觀整個大堂。
特意讓侍女帶來一壺上等的桂花酒,好生伺候著這位爺。
“許才子,早聞才子頗有文采,小生不才可否與您吟詩作對。”
大堂裡一位書生走上前,朝二樓的許永年,恭敬地行了揖禮。
“對呀,許才子我等對您的文采欽佩依舊,早想請您指點一二。”
續那位書生之後,不少文人賜教。
許永年拂袖起身,輕聲而溫柔道:“此時此景,與諸位作詩倒確有幾分應景,倒也是民間佳話。”
“筆來,墨來。”
許永年高聲喚道,引起眾人喧嘩。
能與京都數一數二的才子作詩,機會難得,許多人都迫不及待想展示自身文采。
說不好還能讓許永年看重,能拜入東河書院學習,明年春考取得功名,從此飛黃騰達,倒並非不可能。
朱登樓侍女為許永年送來筆墨。
“在下僅寫一首,若諸位有人出詩可比得上,許某將會自薦他進入東河書院。”許永年道。
陸青雲看著這一幕,覺得好生好奇,這許永年貌似在東河書院的地位不低,而這東河書院在這些文人心中,如同神聖不可侵犯,都一副擠破腦袋想進去。
許永年提筆拂袖,隨手一揮,仿佛帶起豪邁萬丈。
一杯酒下肚,帶著興致,提筆在宣紙上筆畫了起來。
即興作詩,大部分都是以當時的心境或場景,心中所想而作。
只見許永年一氣呵成,收筆,讓朱登樓侍女拿起。
若酒醉倒風流處,
趁醉興上乘白鹿。
眾串古巷過京都,
朱登樓驚觀劍舞。
堂內眾多文人觀後,紛紛拍著手中折扇,連連喊。
“好詩,好詩啊。”
“不愧是許才子,即興寫下此詩,描繪出此番彩燈節的繁華景象。”
“若醉倒風流處,趁醉興乘白鹿,妙啊,妙啊!”
眾人議論紛紛,許永年經這一番吹捧,他好生得意,愉快地邁著小步,像一陣清風蕩到了家門。
“諸位,許某不才,隨意作詩,不為謹慎,誰能有一首,能勝得了此詩?”
許永年如刀削的薄唇牽起淺笑,模樣傲氣十足。
看了這首詩,陸青雲笑了,笑意也帶著譏誚。
這首詩空口白話過多,用詞過於修飾,讓人有種強行代入瀟灑的感覺。
說人話,此詩看得出來,許永年過於想表現裝逼,而有些尬。
這個世界文科貌似有些拉胯。
在大堂內的眾多文人苦思之時。
“筆墨來。”
陸青雲開口。
刹那間門口的侍女送來了筆墨。
用許永年押的韻來打敗他,倒也算是對他的一種打擊吧。
陸青雲提筆,緩緩落紙。
說到作詩,他不行,但是沒辦法,誰讓他背詩多呢?
我不生產名詩,我只是名詩的搬運工。
見陸青雲作詩,陸歡歡悄悄伸個頭來看了看。
她瞪大雙眼,滿臉驚駭,一副驚嚇過度的反應。
“師兄,
真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文采。”陸歡歡吃驚道。 穆子姐也伸個頭來看了看,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一副看破不說破的模樣,默寫小能手。
“吃飽喝足,我們走吧。”
陸青雲將紙交給雅間門口的侍女,還讓侍女幫她帶句話,三人悄然離去……
“哎呀,許才子這詩太好了,小生實在想不出能媲美的。”
“嘖嘖嘖,好詩,短短時間內,恐怕想不出能與其相提並論的。”
“太難了,太難了,這便是許才子的文采嗎?”
大堂內的文人議論紛紛,撓頭抓耳,苦思冥想,有些想出了詩句,可轉眼再看一次許永年那首詩,頓時搖搖頭放棄。
許永年笑顏撇過臉,得意的笑,區區一群俗人,我隨手一寫,便讓你們如此,還妄想著從我身上討到好處?
東河書院出來的人,可並非凡夫俗子能相提並論的。
五樓的一個侍女拿著張宣紙,匆匆趕了下來。
“剛剛有位公子作詩一首,諸位官人請看。”
侍女將宣紙打開,一展,眾人頓時眼前一亮。
“這……好詩,好詩啊。”
“這恐怕比許才子的詩還勝數倍吧。”
“這民間中竟還有此等文采之人。”
眾文人的一番話,惹得許永年在坐立不安,到底是何詩會使得眾人如此讚賞有加。
許永年連忙,趕下大堂,猛地搶過宣紙,打開一看。
天街小雨潤如酥,
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
絕勝煙柳滿皇都。
四句,寫出青草,細雨,春季,皇都。
刹那間引氣死寂,數十人緊張的心跳聲,均勻的呼吸聲,在靜的詭譎的氣氛下,異常清晰。
幾息之後,引來眾人大肆喧嘩。
“好詩!好詩!此乃,足以流傳千古的好詩啊!”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這一句實在是……小生文化有限,以是無法來形容,此詩的精妙。”
“這首句點出初春小雨,剛好不久前有場細雨,應景,以‘潤如酥’來描繪太妙了,清新優美。”
“這二句緊承首句,寫草沾雨後的景色。以遠看似有,近看卻無,春草發芽,若有若無,稀疏,矮小,好啊,太好了。”
“後兩句更是絕了,早春的小雨和草色是一年春光中最美的景物,遠超於煙柳滿城的衰落及晚春景色,早春比晚春景色優勝, 別出心裁。”
“前兩句體察景物之精細已經令人稱讚,後兩句如騎兵驟至更在人意料之外。”
不少文人對此詩一一解讀,一句一字如雷擊垮著許永年的內心。
許永年俊臉刷地慘白一片,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就像一朵見不到陽光的花兒,葉片和花瓣兒都褪盡了顏色。
他的手微微顫抖,眼睛充滿著血絲。
他直眉瞪眼大聲問道:“作此詩的人呢?”
侍女見他這般模樣,嚇得縮緊了身子,不停地朝後退,嘴唇不停地顫抖,指著大門道:
“回官人,剛剛……剛剛將詩放下後,順著人群出去了。”
“他是不是一個老人?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樣?”
許永年在猜,若是一個大隱於市的民間大儒,那倒是輸得心服口服。
侍女搖搖頭道:“是……是與官人年紀相仿的公子。”
此話一出,許永年內心防線徹底被摧毀,他從小自認同輩中,論文采無人出其右,
而一位不知名人士,作下此詩,且年紀於他相仿,深深擊碎了他的傲骨。
“官人……他還讓我給您帶句話。”
侍女接來的一句話,瞬間讓許永年,陷入無限的陰影。
“許永年,你敗過嗎?”
“許永年,你敗過嗎……永年,你敗過嗎……年,你敗過嗎……你敗過嗎……敗過嗎……過嗎……嗎……”
“許永年,你敗過嗎?”
這句話不斷在他腦海中回響,二十年的傲氣毀於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