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之章府添丁之喜。
章越如今在朝雖說不如以往在官家近前,但是手握實權。
得知此事後,生怕賀客盈門,故而沒有聲張。
章實如今跪在宗祠裡給祖宗以及章越旳上香,一面說著,一面留著欣喜眼淚。
看著弟弟娶妻生子,自己這個當兄長的義務已是盡得差不多,如今可謂是如釋重負。
於氏忙著張羅內外,還親自捧著紅糖水給十七娘。
至於章越本欲抱抱兒子,但這才抱了一會,便被女使抱走,章越知有‘君子不抱子’之語,故而也沒法子。
只是在旁看在自家的兒子,聽著旁人的誇讚。
屋子裡眾人都是喜氣洋洋。而得知十七娘臨盆,吳府排人就守在章府,如今得了消息,連夜就奔往吳家去了。
此刻吳府之中,李太君這一夜睡得不踏實,聽得外頭有響動,立即半撐著身子坐起。
一旁服侍李太君幾十年的老嬤嬤得了消息笑著道:“恭喜主母,十七姑娘給章家生下一個小子。”
李太君頓時大喜言道:“真是小子,太好了。”
李太君心道,十七娘給章越誕子,如此就是章府的嫡子。如此吳章兩家的關系就更進一步了。
盡管主母膝下無出,也是可拿妾生子為子, 但終歸還是親兒子好,當今太后與天子就不是親母子, 如今兩邊鬧翻臉了臉, 都不是如何收拾下場。
但親母子之間是沒有隔夜仇的。
李太君黯然道:“還是十七命好, 她幾個姐姐要麽女兒要麽……”
一旁老嬤嬤笑道:“其他幾位姑娘都正當齡,以後還長著呢。”
李太君臉上又有了笑意言道:“就不知十七娘如何調養著, 此番會不會傷元氣,家裡上好的藥材你命人取來,一早便給章府上送去, 再告訴陳媽媽務必要讓十七她調養好身子。”
老嬤嬤笑道:“陳媽媽服侍了府中幾代人,於是照拂產婦最是熟稔了。”
李太君聞言放下心來重新靠在迎枕上言道:“乳母不知如何?服侍照顧的人選的好不好?”
老嬤嬤在外一一應著。
到了次日,吳府上下都知道十七娘生子之事。
其中最高興的要屬吳安詩了,吳安詩雖與章越有些隔閡,但聽聞自己作了舅舅還是相當得意的。
吳安詩對妻子范氏笑道:“正所謂三親三不親, 娘舅大於天, 以後章家這小子見了我還不得畢恭畢敬。”
范氏笑道:“是, 是, 不過你與其想著這些, 都不如想想送些什麽。”
吳安詩笑道:“那自不能小氣了,怎麽說也要比他二舅出手來得闊氣。”
范氏道:“我早打聽好了,二房那邊送什麽, 到時候咱們送得比他貴重一些便是。”
吳安詩笑道:“還是娘子周全。”
“不過話回來,如今妹夫他那麽大權勢,一個交引監日進鬥金, 聽聞連宮裡都動了心。哪看得上咱們這些薄禮。”
吳安詩搖頭道:“你是不知,你妹夫他實在太迂闊, 一點都沒往家裡撈錢, 卻非要當什麽清官。我與他說了多少次了,水至清則無魚,但他向來將我的話當耳邊風,眼底還有我這內兄麽?”
“如今章府上下一大家幾十口人, 裡裡面面都是十七在那操持打點, 幸虧咱們吳家之前陪嫁的莊田鋪子夠多,十七又擅處理錢財,否則豈不是坐吃山空。”
范氏聞言道:“這有什麽不好,爹爹就曾說了為官一定要清正。”谷銝
“再說妹夫這才當官, 自是官聲最要緊,若因貪圖眼前這些小利, 失了前程豈不壞哉。”吳安詩被妻子一頓搶白,不由臉色難看,當即拂袖起身去了小妾的房中。
次日一早,吳大娘子與吳家兩個兒媳都親至府上,各自都送上了厚禮。
因嬰兒初生都不喜太多人打攪,她們都看望了十七娘,坐在一旁與她說了好一陣子話的。
至於章越在家中住了半個月後,則也是去交引監當差。
如今洛陽,陝西的分引所都開張了,他如今倒也是不能清閑。
章越上馬走到京師的大街上,卻看到路旁突有一人攔在自己面前。
唐九護在章越身前,但見對方笑道:“恭喜賀喜章狀元家裡添丁。”
章越知道來者不善,於是反盯著對方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對方則一副我明知你是誰,但卻絲毫不懼你的樣子,侃侃而談地道:“狀元公的事,我家老爺一直關切著。”
章越問道:“那你家老爺到底是何人?如今關懷怕是受之不起啊!”
對方神神秘秘地道:“這怕是不能與章狀元直說,只是他說了章狀元如今貴人多忙,似忘了有一筆錢財忘了給,故而派我來催一催!”
章越神色微冷道:“怎麽你家老爺不肯出面?否則我哪知是哪一筆錢?”
對方笑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哪怕是刮風下雨,逢年過節也不例外,就算章狀元如今大喜,也不能不認這事。”
“還有我家老爺說了,若是章狀元作了不了主的話,日後自有他人會來作主。話我已是帶到,他日若生禍患,章狀元別悔不當初就是。”
章越聞言在馬背上大笑,對方不由下意識地側頭往身後右側的一處茶樓看去。
章越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向這茶樓,然後道:“你家老爺也在此地, 何不請出來一見?如此藏頭露尾的算什麽。”
對方笑道:“我家老爺並未來此。章狀元多慮了。”
章越點點頭道:“也罷。那麽還請轉告你家老爺一聲, 錢交引監裡要多少有多少,但是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拿。”
“那這麽說,狀元公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章越道:“敬酒不吃,罰酒亦不吃,你家老爺有我在交引監,他一個字也別想拿!還有先走之人未必是我,也可能是他。”
對方見此忙道:“狀元公何苦如此?一點商量的余地也沒有麽?”
章越道:“告辭!”
說完章越策馬而去。
此人等到章越一行遠去,登至茶樓見到任守忠道:“任大官,章三郎怕是不肯就范了。”
任守忠道:“你們方才言語,我在茶樓上都聽到了。如今官家已是親政了,權柄在我,對付區區一個官員又有何難?”
“但這章狀元若是執意不肯?再說這面上也不好看啊。”
任守忠道:“乾爹教你一句話,徒有地之利,而無力與智,豈非禍之由!你乾爹我很久沒收拾人了。”
對方琢磨了片刻明白了任守忠這話的意思。
交引監這般日進鬥金之地,就如同寶庫一般。
能守此寶庫之人,若無足夠的智慧或力量,豈非取禍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