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的天黑得很快。

　　回到莫府後不久，天色就陰沉下來。

　　抬頭看，星光斑斑點點灑下。

　　明月高懸。

　　碰到過那個詭異的賣脂粉女子後，莫雲也不敢再出去轉悠，他感覺夜晚出門可能會更危險。畢竟，那些靈異志怪小說裡的恐怖事件大多就發生在晚上。

　　仔細思考了一會兒，他還是讓蓉兒去叫來了莫府管家，莫泰。

　　很快，莫泰就走進院子。

　　莫泰是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相貌端正，走路時目視前方，抬頭挺胸，不像是一位管家，倒像是一位掌控權力的領導者。

　　他依舊穿著一身灰白色長袍，圍著厚厚的衣領，行色匆匆，看到莫雲後立刻快步走了過來。

　　“公子，你找我何事?”

　　莫雲看了他一眼，組織了下語言，然後道:

　　“最近你幫我留意下龐歌。等明天我離開後，也要繼續關注他。順便注意一下，城裡有沒有什麽異常的情況或者是無法查明原因的失蹤或死亡事件。”

　　“龐歌?”莫泰愣了一下，眼珠轉了轉，“您是說，封林的債主，城裡那個收高利貸的胖子?”

　　“對，就是他。”

　　“他得罪了公子嗎?”莫泰試探著問。

　　“呵呵，總之你要注意這個人。”莫雲不置可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明白了，公子。”莫泰點點頭。

　　“還有，最近一段時間，要約束好家裡的人，侍女，護衛，廚師，門衛……全部都要看好，不要讓他們做什麽出格的事情，盡量少出門，不要招惹任何是非，安分一點。”

　　“您在擔心什麽?封林的事情?”莫泰神情微微一動，似乎猜到了什麽。

　　“今天我出門，有了一些收獲。”莫雲緩緩道，“我可以告訴你，茂林城最近並不算安全，甚至可以說是暗流湧動，危機四伏。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會引來大禍。”

　　“您是說，城裡除了章家和城衛府之外，還有第三股勢力?”章泰神色一動。

　　“可以這麽理解。”

　　“是誰?”

　　“現在還不好說。”莫雲搖了搖頭，“他們非常危險，最好不要去招惹。”

　　“這……好的，我會立刻提醒他們。”莫泰點點頭，認真地回答道。

　　“那就好。你去忙吧。”

　　莫雲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莫泰微微躬身，轉身離開莫雲所在的獨院。

　　走出院門外，兩名穿著黑色鎧甲的護衛出現在門口，莫泰朝著他們點點頭，然後一同向著住宅中心區域走去。

　　“最近提醒一下統領大人，請他約束好所有護衛，不允許他們單獨出門，要集體行動。不經過我的同意，不允許擅自離開府上，做任何事都必須要報備。”

　　“這是公子的吩咐嗎?”一名護衛問道。

　　“是的。”莫泰點點頭，“這也是我的意思。”

　　“會不會有些小題大做?”另一名護衛問，“冬季的生意本來就不好做，還要限制大家出行，可能會引起一些不滿。”

　　“大公子在暴雪山莊修行，已經不算是普通人。”莫泰沉吟道，“有些事情，他比我們看得更清楚。城裡的情況……我也不好說，但還是小心為妙。”

　　“難道封隊長的事，真的不是意外?”

　　“恐怕是的。”莫泰臉色沉重，“其實，最近我也覺得城裡的氣氛有點不對勁，聽城衛府那邊的人說，最近失蹤的人口又多了不少。

”　　“但公子會不會是因為龐歌對封林妻女的態度……我聽說那個胖子非常好色……”

　　“你以為公子真的在乎這件事嗎?”莫泰平淡道，“自從加入暴雪山莊後，他的心態和見識已經和我們這些普通人不一樣了。他考慮的，應該是更重要的事情。”

　　“可是……”

　　“你以為，當今這個天下，除了我們這些普通人以外，誰才是高高在上?”莫泰低聲道，“修行者，他們才是真正的掌權者，就連朝廷都不敢得罪，城衛府的人見了咱們公子都要恭恭敬敬，就因為公子是暴雪山莊的人。”

　　“那還有誰敢對我們的人下手?”護衛表情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麽，“難道是……”

　　“噓。”莫泰將食指豎起，放在嘴邊，“頂著這個名頭，有好處也有壞處。可能招惹來的敵人也不是我們能應付的，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那就按您說的做。”護衛表情凜然，點頭應是。

　　“不要用咱們自己的人，花錢去雇幾個貧民，死盯著龐歌。”莫泰淡淡道，“一有消息，就立刻向我匯報。”

　　“是。”

　　兩名護衛各自領命離開，莫泰停住腳步，望著四面寬廣的大宅院，微微歎了口氣。

　　“多事之秋啊。”

　　第二天早上。

　　莫府，公子別院。

　　天剛蒙蒙亮，莫雲就起床了。

　　蓉兒也起得很早，一大早就在收拾行李，準備換洗的衣物等等東西。

　　事先準備好的馬車也已經停在別院門外。

　　馬蹄聲踢踢踏踏，踩著腳下的雪地，馬嘴中不斷噴出一股股熱氣。

　　蓉兒看向在院子裡呼吸新鮮空氣的莫雲，恭敬道:

　　“公子，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很好。”

　　莫雲滿意地點點頭，伸了個懶腰。

　　接過蓉兒收拾好的行李，跨上刀，他們一起向外走去。

　　因為天色太早，莫雲已經提前和這個世界的父母打過招呼，叫他們多睡一會兒，不必來送自己。

　　所以別院外就只有一輛馬車，並沒有給他送行的人。

　　這個時候天色才蒙蒙亮，外面又很冷，府上的嫡系，莫雲的一些叔伯和其他表兄表妹等等都還在房間裡安睡，巷道上只有一些早起的侍女在清掃積雪和落葉。

　　踏上馬車，外邊的馬夫揮動馬鞭，馬蹄聲噠噠響起。

　　車廂微微一晃，車輪向前滾動起來。

　　蓉兒也跟著上來，坐在莫雲對面。

　　她負責在路途中照顧莫雲，做一些打下手，清掃衛生，做飯和購買生活必需品的工作。這似乎也是提前安排好的。

　　窗外的光芒照進車廂，淡淡的混白色。

　　晨光微涼，外面的冷風嗖嗖地吹，但馬車裡很溫暖，車廂內鋪著厚厚的墊子，擋住了外面的寒風和冷氣。

　　莫雲因為起得早，打算再稍微休息一會兒。

　　他緩緩合上眼。

　　但馬車剛走大約五分鍾，車夫就停住了馬車。

　　“公子，公子！”窗外有人在低聲呼喚。

　　“怎麽回事?”

　　莫雲眉頭一皺，揭開簾子，看向車廂外。

　　馬車在莫府門口被攔了下來，攔住車是一名神色焦急的中年男子，旁邊還站著幾名穿著黑色鎧甲的護衛。

　　“莫泰?”莫雲掃了男人一眼，神色一動，問:“有消息了嗎?”

　　“有了。”莫泰擦了把臉上的冷汗，表情惶恐。

　　“公子，龐歌死了。”

　　“真死了?”一旁的蓉兒驚訝道。

　　“怎麽死的?”莫雲眯起眼睛。

　　“不止他一個……”莫泰嘴唇微微顫抖，“還有給他看家護院的十八名護衛，和他的十幾房小妾……全死了，一個活口都沒有……”

　　“什麽?！”蓉兒瞳孔一縮，小嘴微張。

　　“昨天下午您向我交待了這件事後，我就派人一直盯著他們。本來一切正常無事，但後半夜的時候，盯梢的人突然聽到院內傳來慘叫聲，那聲音隱隱約約，很快就消失不見。”

　　“盯梢的人以為聽錯了，但後來那聲音接連響起……盯梢的人嚇壞了，但沒敢進去，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他才叫了幾個人，敲響龐歌的家門……”

　　“然後呢?”莫雲心裡也有點發涼。

　　“推開門以後，找不到人……家裡、院子裡都沒有……結果後來發現，他們二十幾個人……全死在茅坑裡，看樣子像是半夜起來解手，一不小心跌了進去，窒息而死……”

　　“龐歌的臉埋在糞坑裡……茅坑都被他們的屍體填滿了……城衛府的人費了好大勁才把他們撈上來……確認沒有外傷，門鎖也沒有被破壞……”

　　伴隨著莫泰的話，一股冷風鑽進了車廂。

　　涼颼颼的。

　　“二十幾人，全部不小心跌了進去?一個接一個地窒息而死?”

　　莫雲臉色沉下來，聽起來很有喜劇色彩的一幕，真正發生在眼前，他卻笑不出來。

　　這結果……遠超出他的預料。

　　僅僅是隨便試探一下，結果二十幾人全死了?

　　那賣脂粉女子的恐怖，遠超出他的想象。

　　“是，是的……”莫泰臉色發白，“公子，我們該怎麽辦?你究竟是怎麽發現龐歌有問題的?對他動手的，不會是鬼吧……”

　　車廂裡的蓉兒也傻眼了。

　　雖然她猜到莫雲昨天是想讓胖子去踩雷，但沒想到踩到的不是雷，而是一個炸藥桶。

　　“怎麽會這樣！”她咬緊嘴唇，雙手攥緊，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那可是二十多條人命啊……”

　　“我很難對你解釋，因為我也不清楚。”莫雲皺起眉頭，“不管它們是鬼怪，或者是什麽其他人——總而言之，最近還是按照我和你說過的，這一段時間禁止家人隨便出門，也不準招惹任何是非，多派一些人手去打探消息，靜觀其變。目前看起來，如果我們不主動惹事，就沒有危險。”

　　“不主動惹事……”

　　莫泰又擦了下冷汗，“我，我明白了。”

　　“這件事情，除了你們幾個之外，不要告訴任何人。”莫雲說。

　　“是，這個我明白。”

　　“如果有大事發生，或者遇到難以解決的危機，就寫信通知我回來。現在我必須回山莊了。”莫雲說。

　　“是，公子一路平安。”

　　莫泰雖然有點魂不守舍，但畢竟也算是見多識廣，或許是莫雲的鎮定感染了他，他還是很快平靜下來，向著莫雲微微躬身。

　　莫雲的神機妙算，已經讓他徹底折服了。

　　看來，修行者果然不一樣！

　　希望公子不在的這段時間，莫府能平安吧。

　　只要不主動惹事，應該會沒事的。

　　莫泰在心裡這樣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