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像是凝固了。

祭司和對面的青年都沒再說話，也沒動。

兩人像是靜止了，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

李芷夢咬著嘴唇，借著這個機會，掙扎著爬向倒在前面的蘇智陽。

一步，兩步，三步。

短短不到十米的距離，她竟然覺得如此漫長。用手抓住蘇智陽的胳膊，她能感覺到男孩還在呼吸，只是昏迷了過去。她松了口氣，拚命拖動男孩的身體。

“帶他走。”

這個時候，她忽然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下一刻，一聲轟然巨響從面前傳出。

來不及抬頭，衝擊波猛地擴散，將李芷夢和蘇智陽兩人震飛出去。

李芷夢在地上滾了兩圈，爬起來，正好看到面前的兩人。

黑色布條蒙著眼睛的青年依舊保持著持刀的姿勢不動，但位置已經從橋梁欄杆上轉移到了她面前不遠處的溫泉裡，像是憑空瞬移過去的一般。

而對面那名全身包裹在深綠色長袍中的祭司，同樣一動不動。

但是，他也被衝擊波掀翻了兜帽，露出了臉。

深邃的眼眶，墨綠色頭髮，但下巴隱隱扭曲變形，臉頰兩側還有類似於魚鰓的明顯裂口。

從五官面貌上看，祭司毫無疑問稱得上俊美。但多出來的器官和變異扭曲的下巴，卻讓人看到的第一眼，就會從心底升起一股惡寒。

“你是眷族?”黑發青年問。

“我最多算是個混血兒。”祭司要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年輕，雖然他的氣質像是一個中年人，但他卻是一個年輕人。

看他的年紀，應該也就二十五歲左右。

“能問下，你這樣做的目的嗎?”黑發青年平靜地開口問道。

“我……”祭司剛想說話，卻被對面的青年打斷了，“算了，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

話音落下。兩人的身影同時模糊。

黑發青年快得像是一道閃電，而對面的祭司也絲毫不慢。兩人不動時像是雕塑，但一動起來，卻釋放出一股令人心驚膽戰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

站在十幾米外的李芷夢幾乎要被兩人身上的氣勢壓倒，頂著恐怖的壓力，她拽著旁邊的蘇智陽，拚命往後挪動，躲在了橋墩後面。

這裡的壓力終於小了些，她半跪在地上，看向兩人。

黑發青年突然靜止，接著又揚起手中的刀。

“春霧氤氳若不見。”

青年緩緩低吟，念出一句詩。

然後，他手中的刀消失了，他的人也似乎消失了。

蒸騰的溫泉熱氣仿佛化成了一片霧氣，而青年的身影就隱沒在霧氣中，像是隨風飄散了，看不到蹤影。

而對面的祭司身體僵硬，一動不動，但雙手緩緩抬起，寬大袖袍下，深綠色的肢體隱隱蠕動，扭曲。

兩人站在溫泉中，任憑熱氣升騰，撲在身上。

他們是在對峙嗎?

就在李芷夢眨眼的刹那，一道閃電般的白光從霧氣中出現，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著祭司劃去！

那是肉眼不可見的急速，那是隱藏在霧氣中的必殺一刀！

李芷夢毫不懷疑，即使是十個她站在青年面前，也絕對擋不住這樣的一刀，這是隱沒在霧氣中的絕對殺招！

可對面的祭司竟然擋住了。

就在莫雲出刀的瞬間，祭司的雙臂揚起，就像是掀起翅膀的飛鳥，又像是豎起盾牌的騎士，巋然屹立於溫泉中，竟然有種不動如山的氣勢。

撕啦！

深綠色袖袍被刀光斬破，露出了扭曲的深綠色手臂。

李芷夢的眼神凝固了。

那簡直不像是人的手，而像是妖魔的爪子！隱藏在長袍之下的，是幾乎完全變異扭曲的軀乾！

手臂如同扭曲乾枯的樹枝，手指已經黏連在一起，軟踏踏地垂落。

就在刀光臨體的瞬間，祭司那兩隻扭曲僵硬的手臂交叉擋在胸前，墨綠色的氣流噴射而出。

鐺！

金鐵交鳴聲響起。

祭司的身體仿佛已經不是血肉之軀，而是變成了比鋼鐵還要堅硬的存在。他擋住了這一刀！

在李芷夢眼裡，本來隱沒在霧氣中的莫雲，揮出這一刀後，隨著刀光閃動，仿佛瞬移般出現在祭司眼前。

而祭司只是微微後退了一步，接著再度衝上前去，和莫雲糾纏在一起！

“好快。”李芷夢喃喃道。

她根本看不清青年的速度，只能憑借氣息感應大致感應兩人交戰的局勢。

在她的感覺中，兩團恐怖龐大的靈能力團碰撞在一起，他們身體四周恐怖的氣勢交織在一起，如同太陽，向外輻射出難以想象的能量。

那不是錯覺！

黑發青年周身的空氣忽然鼓動起來，無數道如同刀鋒般銳利的真氣在他體表震蕩開來。

噗嗤嗤嗤！！

祭司身上的墨綠色袍子如同被成百上千道刀光砍中，化為碎片簌簌而落。

“可惡！”祭司吃痛，咆哮了一聲。

李芷夢表情一震，“要贏了嗎?”

忽然間，從祭司身後，令人完全想不到的角度裡，甩出一隻墨綠色肢體！

那像是一隻手，躲在橋墩後的李芷夢睜大眼睛，可祭司的兩隻手都在擋著莫雲的刀，怎麽會突然多出一隻手！

李芷夢的瞳孔收縮，驚恐地看到祭司的背後長出了‘第三隻手’，猛地甩在持刀青年的身上。

砰！

持刀青年因為蒙著眼睛，看不到對面祭司的動作，被突如其來的一擊直接命中，向後倒飛。

但莫雲沒有跌倒，在半空中調整姿勢，平穩地站在河道裡，滾燙的泉水根本無法阻礙他一絲一毫。

站在湍急的溫泉流水中，他像是站在水泥地面上一樣平穩。

“這就是你要將全身裹在長袍裡的原因嗎?”莫雲看向對面長出三隻手的祭司，深深歎息了一聲。

雖然他蒙著眼睛，看不到對面祭司的外表，但那突如其來的一擊，也讓他心中浮現出了這位對手大致的身體輪廓。

對面的祭司，已經失去了‘人形’，幾乎快要淪為徹徹底底的怪物，怪不得平時要將身體裹在長袍下。

氣息交感中，他對祭司的身體幾乎比對自己的還了解。

“這是必要的代價，身體的變化越明顯，我距離永生就越近。”年輕的祭司並未氣惱，而是喃喃道，“總有一天，我會恭敬地跪在神靈的座下，成為祂最忠誠的仆人。”

“是嗎?”

莫雲的身影再度模糊，化為一道黑影閃爍，轉眼間就消失在原地，出現在祭司背後。

但祭司的速度同樣不慢，也同樣變得模糊，閃動幾下，再度與莫雲相對而立。

這一次莫雲不再多說，而是對祭司進行急速的劈殺。

他手裡刀刃燃起了火焰，變成了深紅色，每一刀都帶著急速，甚至在半空中劃出了熊熊烈焰。

而祭司也不甘示弱，他站在水中，渾身鼓蕩著墨綠色的氣流。

墨綠色的氣流裹挾著腳下的泉水，縈繞在祭司身體四周，時不時甩出，如同鞭子般打向莫雲。

在李芷夢的眼中，兩人已經完全模糊了，變成了兩道閃爍的影子。

一邊是冷冽炙熱的深紅色刀氣，另一邊是陰柔寒冷的墨綠色水流，夾雜著劃破空氣的咆哮和泉水散落的嘩拉聲，還有恐怖四散的勁風，形成了模糊的一團。

“這究竟是什麽啊……”李芷夢呆滯地望著眼前交戰的兩人。

她的目光集中在不斷閃爍的蒙著眼的青年身上，目光似乎要燃燒起來。

雖然青年蒙著眼睛， 但卻絲毫沒有弱勢，反而是佔據主動的那一方——對面原本囂張跋扈的祭司，此刻只能狼狽防守，毫無還手之力。

“原來調查員可以這麽強。”

李芷夢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刷新了。

能正面對抗秘教的祭司，而且還是在蒙著眼看不到的情況下，這完完全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忽然間，她的衣袖被輕輕拉扯了一下。

“誰！”

她的心頭劇震。

是自己太不小心了嗎?竟然讓人無聲無息地就接近了過來！

李芷夢猛地回頭，發現自己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裙，裹著牛仔外套的少女，少女一頭青絲垂落在肩膀上，同樣蒙著眼睛，表情平靜，語氣溫和。

“姐姐，我是莫雲大哥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夏美。趁著這個機會，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好的。”

不知為何，見到少女的瞬間，李芷夢心中就泛起一片柔軟。這個少女讓她想起了從前的自己，不知不覺從心底產生了好感，想要去信任。

她下意識地點點頭，將失去意識的蘇智陽背在背後，跟著面前蒙著眼睛的少女，快速離開了河道。

這個時候，她確實不應該留在這裡。

以她的實力，在這樣的戰鬥中完全插不上手，反而可能成為莫雲的累贅。她跟著面前的少女小跑著離開河道，同時在心裡祈禱，希望莫雲能戰勝那個扭曲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