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余鳳!
無邪聽到此人名字,重重跺了一腳,腳力將身下四片地磚跺裂。“可恨謝賊,辱我「禦院」名聲,他日落入我手,定將你挫骨揚灰。”
叛變的謝余鳳原本隸屬禦院,是無邪手下的宿衛主薄,一等一的好手。只是沒想到,他也是夏博的人。
“君上”,無邪越眾而出:“屬下願向君上請命,統領宿衛追捕逆賊,並將叛徒的頭顱帶回。”
不等牙桓發話,青蛇無牙插口道:“殺人這等事情,向來都是我「弑院」職責所在,無需「禦院」出手。”
“無牙,事關我「禦院」名聲,不親手殺了謝余鳳,難平我心頭之恨。”無邪正色道:“頂多,抓回逆賊的功勞歸你,我不搶便是。”
無牙吐著舌頭,語氣略微帶酸:“消息是「風院」得來,功勞自然歸屬「風院」,與我何乾。”
那邊的無地嘿嘿乾笑幾聲:“無牙院首說的什麽話,你我弑、風二院本屬一家,都在替君上辦事,分什麽彼此。”
“你我兩院聯手,何愁不將逆賊手到擒來,嘶嘶嘶嘶。”
就連無牙的笑聲,也與毒蛇發出的聲響一般。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無地附和道。
無邪還待多說幾句,卻被無裳陣陣嬌笑聲攔下:“我說無邪老大,這倆人一唱一和,將話說到如此份上,難道你還聽不出他倆的弦外之音嗎?即便是聽不出來,單是看,也怕是能看出一二。”
“弦外之音?”
無邪大惑不解:“什麽弦外之音?”
“他倆蛇鼠一窩、你吹我捧的惡心模樣,分明就是不願老大你摻乎其中,嫌你礙事,怕你爭功。。”
青蛇金鼠,恰好算作蛇鼠一窩。無裳雖身為「弑院」一員,無牙也算是半個上峰,卻從來不予他面子,說話更是刻薄,隨時拆台。
老三無地面色一陰,無牙更是閃露毒蛇一般凶光,只是轉瞬即逝,隨即嘶嘶笑道:“老六說的是笑話,老大切勿當真。”
無邪本就冷冽的臉青筋乍現,甕聲道:“老六你有看出哪樣一二?”
“真是一塊木頭。”
不等無邪發火,無裳指著眾人說道:“仔細瞧瞧,我們禦風八獸裡頭,如今到場的,少了誰?”
無邪心頭一愣,老七無色與老八無心確實不在。
“他們此刻不在,自然是執行秘密公務去了。老七隸屬弑院,老八則隸屬風院,此番功勞,早早被眼前這兩個家夥收入囊中。如今你向君上提出要親自出手,豈不是橫刀奪功,與斷人錢財無異。”無裳沒好氣道。
“嘖嘖嘖,無裳妹子說的什麽話。”
無地眼見無邪怒氣漸起,當即分辯道:“禦風八獸同為君上效力,怎能分彼此圖功勞。我們這般,也是免得無邪老大難做罷了。畢竟,謝余鳳曾是他的手下愛將。”
“好啊,原來你倆一早便打好算盤,隻將我蒙在鼓裡。”
無邪心中不快,忿恨之余腳下又是重重一跺,渾厚氣勁貼地向二人轟去。無地、無牙二人正待閃躲,牙桓隔空揮手,將氣勁斬斷,化解於無形。
“鬧夠了沒有。”牙桓的語氣頗為嚴厲。
“君上,屬下只是……”,無邪欲言又止,攥緊拳頭。
“無地的安排乃本君授意,你可是不服?”
“屬下不敢。”
“謝余鳳叛變,你身為院首,亦有失職之過。本君罰你徹查「禦院」,免得此類事情再度發生。
” “屬下遵命。”
牙桓目光朝六人徐徐看去,落在無地身上:“你也清楚,要想夏博開口,夏雨昶乃是關鍵。本君希望盡快能見到那丫頭,切莫令本君失望。”
“君上放心,屬下定全力以赴。”
“好了,今日事情到此為止。本君乏了,剩下的交給你們。”
牙桓長身而立,伸了個懶腰,捂著鼻子皺眉道:“好好的聚衛廳,被你們弄得如此腥臭難聞,以後還有誰敢到本君的府衙做客?速速打掃乾淨。”
抬腳正待離開,“哦,對了,著人在堂內堂外多植些花草,添點香氣。眼下煞氣太重,本君不是閻羅,你們也不是牛頭馬面。”
說罷,這才轉身離開,很快隱沒在黑暗之中。
“恭送君上!”
眾人恭敬的齊齊跪拜。
折騰一晚,無裳沒有撈到半點功勞不說,反被責罰,心頭不忿,正待追過去軟磨硬泡一番。黑暗裡響起牙桓聲音:“無裳,莫忘了本君說的,三日不得踏出房門半步。”
無裳剛抬起的腳步唯有恨恨跺下,扭頭走向另一端。
無牙恬著臉,色眯眯說道:“無裳妹子,哥哥陪著一同思過,你我正好男女雙修,何其快哉。”
“滾!”
無裳惱怒的踹他一腳,裹緊披風,快步奔走,青蛇趕忙追了出去。
無地正待與無邪說上幾句好話,無邪悶哼一聲,眼中全是怒火,自顧自摔袖而去。
“好一個自以為是的家夥。”無天過來,替無地不忿。
“別急,”無地望著無邪背影冷冷笑道:“待為兄抓住謝余鳳,拷問之下問出點什麽,看他無邪還能如何威風。”
忽然意識到「黑蛛」無路還在,扭頭看去,只見他身形一晃,人已回到半空中的那張天羅地煞斷魂網,四肢一張,直接匍匐在網上,閉上眼睛。
遠遠看去,聚衛堂的半空中,趴著一隻巨大的黑色蜘蛛,等待食物的自投羅網。
網線上,血跡未乾。
牙桓的牙邸就在府衙後方一座五層的牙閣上。此刻的他,正立在閣台,沐浴在夜風之中。
身後傳來腳步聲,隨後年輕女子的開口喊了聲“哥哥”。
牙桓轉身,對來人露齒一笑。此時的笑容,沒有了邪氣與不羈,只有閑恬俊雅,配上玉雕般精致樣貌,顯得深沉孤傲、溫潤冰涼,讓人怦然心動卻又難以言表。好似既近在咫尺,卻又千裡天涯。
“牙月兒,你來了。”
妹妹牙月兒沉醉在方才的一笑之中,竟看得有些失神。
牙桓露出疑惑之色:“為何這般看我?”
好一會,牙月兒才吐了口濁氣,幽幽道:“哥哥真好看。”
牙桓不禁啞然失笑:“哪有妹妹這般誇讚自家哥哥,也不怕別人聽了說你沒羞沒臊。”
“我不管,哥哥就是好看。”牙月兒倔強仰頭,她與牙桓長得極像,端是美人胚子,說話微笑,眼睛眯成一條線,好似夜空那彎彎的月牙。
“一具皮囊罷了,美醜於我而言,又有何用。”
牙桓似乎想起什麽,語氣中說不出的蕭瑟。
月牙兒聞言面色一黯:“哥哥又在這睹物思人了?”
“說的什麽話。”牙桓左顧而言其他:“今夜死了不少人,血色太重。此處風月俱佳,過來透透氣罷了。”
“還說不是。別以為我不知道,從這裡望去,正好可以望見駙馬府。”
月牙兒撇撇嘴,一臉不悅:“牙月兒就不明白了,像哥哥這般神仙人物,人中龍鳳,竟會有人不喜?真是瞎了狗眼。”
“休得胡言。”牙桓呵斥道。
“說就說了,我牙月兒不僅敢在這說,還要當著她的面說去。”牙月兒不管不顧起來:“我就想問問,我家哥哥有哪樣不好?論樣貌論才乾論武功,哪樣不是當世無一。 ”
“你倆自小青梅竹馬,當年還一同說好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哥哥不過閉關八年,怎就背棄誓言,轉投他人懷抱。”
“夠了。”牙桓面色鐵青,罕見動怒:“我與她之間的事情,你不懂。”
“我也不想懂。”牙月兒抓住牙桓的手,心疼道:“既然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哥哥就當斯人已逝,不要再去掛念。一個移情別戀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哥哥如此去愛。”
“你若不是我妹妹,這番口無遮攔,早被我一掌打死。”
牙桓甩開牙月兒的手,冷冷道:“眼下你最該關心的,是如何管好內衙九院,抓出朝堂中與夏博狼狽為奸的同黨,將其法辦。而非在此滿嘴胡言,惹本君生氣。”
“哥哥甘冒風險發難夏博,還不是為了打敗紅玉,好將公主搶回身邊。”
牙月兒脫口道:“可哥哥有否想過,為了一個變心之人而將自己置身萬千口誅筆伐,與天下為敵,是否值得。”
“你從何處聽來的胡言蜚語?我牙桓所作所為,隻為太晉。正大光明,蒼天可鑒。莫說報復,更不會涉及男女私情。”
牙桓第三次呵斥自己的妹妹,多少壓抑不住內心狂躁,聲音變得有些不自然。
“你難道敢說,心中從未那樣想過?”
牙月兒也跟著咆哮起來:“哥哥在牙月兒心中,始終是無與倫比的存在。可如今為了一個女人變得卑微睚眥,倘若繼續這般,牙月兒再也看你不起。”
說罷,掩面而去,獨留牙桓怔怔呆立,月夜下無比頹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