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勢,自古便是經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周而往複。
華夏,中原
在前朝崩塌、新朝未立的六十年中,內有諸侯割據、群雄並起;外有虎豹環視、狼子野心。廣袤的中原腹地,戰亂紛呈,民不聊生,可謂經歷著漫長的致暗時日。
亂世裡,總有那麽些個不甘平淡、心懷壯志之人,想要成為這世間主宰、天地人皇。於是,他們打著“寧為天下蒼生死,不作蒼狗苟人間”的名號,想盡辦法蠱惑人心,殺戮、屠掠、兼吞、啃噬……,直叫屍骨遍野、百裡荒村。正所謂天理昭昭,心術不正者,到頭來,隻落得“今朝暢飲封王酒,明日客死無墳包”的淒慘下場。
鐵馬金戈烽煙起,誰家兒郎平安歸?
真正受苦受難的,只有黎民百姓。
亂世進入到第六十一個年頭,一位名叫趙修文的年輕人橫空出世。他本是南方偏僻村落的一位普通鄉村少年,生活的地方卻在兩方勢力的交鋒中無辜牽連,慘遭屠村,家破人亡。十七歲的趙修文僥幸不死遠走他鄉,加入了第三方諸侯,並在一年後領著諸侯給的八百士兵,一舉將當初毀村的兩方勢力全部消滅,從此名聲大振。
又過一年,無意間撞破,賞識自己的那位諸侯荒淫無度,竟有虐殺女童的暴戾行徑,人神共憤。盛怒且悲痛下的趙修文一刀砍掉諸侯的腦袋,他算是明白,亂世令太多人生而無望,世間不該如此,他要還天地朗朗晴日、百姓安穩太平。
立下宏志,弱冠之年的他,領著諸侯留下的五千兵馬,以射日黑旗為幟,取名「赤秀軍」,開始了自南向北的「平世征途」。
雖說區區五千之眾,赤秀軍卻在趙修文的治理下軍紀嚴明、戰力彪悍,不嗜殺不掠搶不擾民,宛若一股人間清流。如此赤秀軍很快得到百姓擁戴,短短三月功夫,便在南方三州五湖十二地插上了趙修文的黑旗。
赤秀軍名動天下之戰,當是以弱勝強的「宜州之戰」和「永州之戰」。當時赤秀軍面對十倍於己的對手,在趙修文的運籌帷幄之下,示弱、設陷、斷分、切割、狙殺,以一敵百,生生滅了各自擁兵五萬、割據一方的南宜、吳永兩地諸侯。
上兵伐謀,趙修文以誅心之計,不費一兵一卒奪取潭洲、江陵、鄂州富饒三地;其次伐交,派出說客利誘後蜀、南寒、平塘諸地結為友盟,再計殺剛愎自用且早已失去軍心的諸位儲君,取而代之。
「平世征途」第二年,赤秀軍來到西南咽喉之地巫州。此地盤踞險峻山勢、易守難攻,擁有號稱“飛鳥難渡、永不可破”的天下第一險城酆都。巫州諸侯章煥驕縱自負,自恃城高牆厚,五萬重兵屯守其中,要想破城難於上青天,所以絲毫不把趙修文放在眼裡,戰前放下狠話:“趙氏小兒,勢必命喪於此!”
殊不知趙修文將計就計,在章煥的酆都城下上演了一出大戲。
赤秀軍久攻不下,趙修文心浮氣躁,親自陣前督戰。不曾想刀箭無眼,憑空飛來一支流箭正中其左胸,在眾目睽睽之下跌下馬來。雖說其部下奮死救走,章煥派出的探子回報,趙修文利箭穿心,當晚便在軍營中氣絕身亡。
主將身死,赤秀軍頓時人心渙散,軍中諸將更是各懷鬼胎。其帳下擁有四大猛將,分別是左先鋒步翼、右先鋒文遠、中軍騎鋒馬鳳子和護帥先鋒嶽江。四人皆是最早跟隨在趙修文左右,名聲在外、戰功赫赫。如今趙修文死了,
章煥乘機向四人喊話:第一個奉上趙修文人頭者,賞黃金萬兩、巫軍軍中大將軍虛位以待。 如此誘惑之下,馬鳳子率先陣前反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製服其余三人。押著五花大綁的眾人,推著裝有趙修文屍身的棺木至酆都城下,遞上投名狀。看著手無寸鐵、垂頭喪氣的降軍,章煥恣意狂笑,命人打開城門,將人迎了進來。
對著趙修文棺木,章煥要親自驗屍。意外就此發生,棺木內“早已氣絕”的趙修文當場“詐屍”,從棺中一躍而起,張弓搭箭,一箭身穿章煥喉嚨。章煥雙目瞪圓,帶著難以置信與死不瞑目的眼神,直挺挺倒下。那些歸降與被綁縛的兵士掙脫活扣,從棺材裡抽出兵器,將仍處在震驚之中的巫軍殺了個措手不及。
一邊倒的屠殺就此展開,赤秀軍如同閻羅殿派來的牛頭馬面,瘋狂收割著酆都五萬守軍的性命,毫不留情。單單馬鳳子,一人斬下首級逾五十,渾身上下被鮮血染透,笑的時候血液流入口中,他仰頭喝下,活脫脫人間閻羅,叫人膽寒。趙修文開門放兵,埋伏在外的赤秀軍一擁而入,酆都就此城破,巫州章氏不複存在。
最凶險一戰,莫過於同年冬,淮水戰場,與中原最強者、中原勢力最大的南渭君主魏光山的生死戰。
那時候趙修文的軍隊連番惡戰,尚未來得及整歇,便迎頭碰上魏光山的定山軍。這魏光山乃一介梟雄,對崛起的趙修文頗為留意,更視其為自己一統天下的最大障礙。此番更是率軍主動出擊,想要乘其未成氣候之時直接撲殺。
六萬赤秀軍遇上十五萬定山軍,兩倍於己的兵力,加上人疲馬乏,戰力銳減,連碰三戰後,不敵後撤。定山軍步步緊逼,圍追堵截,如同巨蟒束喉,準備一點點收緊、蠶食、直至赤秀軍全軍覆沒。
趙修文退入淮水河邊上的虞城,他看破魏光山的計策,如此形勢之下,赤秀軍勢必逐漸被蠶食殆盡,再無翻盤機會。於是,趙修文決定不再後退,以虞城為屏,與定山軍決一死戰。
對手的放手一搏叫魏光山很是興奮,他命主軍駐扎在淮河以北,與淮河以南的虞城對立相望,不急於渡河。隨後派遣先鋒軍每日攻城,不斷消耗赤秀軍實力。雙方你來我往,一打便是一月過去,虞城已經千瘡百孔。剛剛結束的慘烈一戰,城下血流成河,屍骨快要沒過城牆;城內頹垣敗壁,弓箭所剩無幾,即便是碎石,也早已打光。魏光山隔河遠眺濃煙滾滾的虞城,臉上露出得意獰笑,要不了多久,這裡將成為趙修文一眾的亂葬崗。
“鳴鼓收兵,待明日再攻。”魏光山興致大好,大手一揮:“傳本王令,全體將士今夜吃飽喝足,明日主軍過河,踏破虞城。”
“呼。”
聽見城外傳來的戰鼓聲,趙修文長長吐了口氣,身子再也支撐不住,靠著破壁緩緩坐下,手哆嗦的連刀也握不住。身上的戰甲早已碎的七零八落,好幾處刀傷,深可見骨,原本有些秀氣的年輕臉龐與那濃煙一般的黑漆,都是凝固的鮮血。
嶽江過來,撕下衣襟替他包扎傷口。他乃趙修文的護帥先鋒,戰事自始至終都守護在其身旁,時刻準備舍命保帥。二人感情最好,趙修文疼的哇哇亂叫,在其面前絲毫沒有半分主帥的樣子,好不容易包好,呲著牙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
“嶽江,你看那落日,像什麽?”
殘破的城牆外,遠遠天邊,紅陽正在緩緩落入緋霞之中,另一頭,冷月忍不住早早便躥了出來,掛在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