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等眾人在昆侖山中流連六七日,所經之處景色各異。有那壯美秀麗的飛瀑深潭,孤絕萬仞的險峻奇峰,更有深邃通幽的奇幻溶洞,水道縱橫的山間峽谷,無不讓將離感歎這仙界之絕美、造化之玄奇。
昆侖山為萬祖之山,直到連日賞遊之後,方知九天罡風和寒冷陰煞只是內中景致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奇麗景致被隱藏於凶險無情的外表之下,需要深入內中細細體驗方能一覽無余。
這期間將離隨眾女日間出行遊玩,一到入夜就擇一清靜之地宿下。或給青鸞火鳳講些小故事逗二人玩樂,或聽菡萏、芍藥二女講述些仙界逸事,或讀讀瓊英安排侍女放入鑾車中的仙界典籍,隻覺連眼界亦開闊了不少,知曉了不少仙界之事。
可見這讀萬卷書與行萬裡路果然是一般重要。
有菡萏、芍藥二女悉心照顧,雖暮宿於荒山野嶺,卻與瑤池的生活一般無二。
青鸞火鳳時常抓些小型野獸、飛鳥遊魚叫他燒烤,比之瑤池中每日吃些糕點又多了幾分趣味。
他自是不知這昆侖山中一草一木、一鳥一獸都帶著絲絲仙力,絕無凡物。就連平日所食糕點,亦是眾位仙子取百花花瓣所製,內含一絲百花精粹。而瓊英所釀製的百花釀,更是人間一滴難求的絕品仙釀。
這半年來,他這凡人之軀經過各類仙物日日淬煉,漸漸滌去體內雜質,本就細膩的肌膚更是連毛孔也瞧不見一個。絕美的臉蛋隱隱透出健康的淡淡紅暈,氣質更顯出塵絕世,端是一個翩翩絕世佳公子。
隻往那一站,那較之美豔女子尤勝出數籌的嬌俏面容,更是連菡萏、芍藥都不由心生一絲驚豔之感。
只是時常讓他心下暗暗蹙眉的是青鸞火鳳二人如今已越來越習慣與他同睡一床。
而這兩位少女全無一絲心機,心中更完全無有男女之防,每日隻著纖薄的肚兜與褻褲入睡。大片大片雪膩的肌膚裸露在外頭,那觸手柔滑、纖和細膩如刀削的粉背,兩對白生生的腿兒,時時衝擊著將離心中的理智大防。
更加之兩位少女睡著睡著便往他懷中鑽去,每日醒來三人皆是緊緊抱在一處,更是讓他這血氣方剛的少年身軀如口含甘草,既苦又甜,心頭既是留戀又是抗拒。
那《地藏本願經》、《妙法蓮華經》、《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等清心經文翻來覆去已然不知默誦了多少回。
將離在原先那方世界,本已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他天生聰慧、少年成名,在來到瑤池之前,業已是聞名海內的國學教授。
可來到瑤池之時,這期間他的身體也不知是發生了何種奇怪的變化,一朝回到了二十余歲的少年之身。這讓他好生不適應,在瑤池待過月余,經歷了內心多少回自問自答,兼之又有眾仙子悉心照顧,方才逐漸適應下來。
人倫大道原也是天地至理,而這少年身子對美色更是格外難以抗拒一些。可他畢竟是飽讀聖賢之書,自不會如兩位少女一般懵懂。這般無意識的香豔誘惑,端是難以抗拒。所幸雖是煎熬,但在他近乎瘋狂的日日以佛理、道德拷問內心之下,也勉強能夠抵禦下來。
可即便如此,他也感覺自身的理智似是一日較之前一日,便會薄弱上那麽一絲。這樣下去,真怕終有一日自己會對兩位妹子做出何等不堪的禽獸行為,那他一世也不會原諒自己。
說也奇怪,瑤池眾女對三人的情形絕非不知情。可連日來沒有一位仙子出言干涉過他們。
芍藥、菡萏兩位仙子原先尚且在會床上放置三床錦被。 待得後來,那寬大的牙床上就隻余一床大了許多的錦被,竟是對這般大被同眠的情形毫不在意。便是連平日對青鸞火鳳管教甚嚴的九天玄女也不發一言、置若罔聞,真個叫將離好生不解。心中直是歎息她們是不是對他的人品太過信任了些?
而這些時日,菡萏、芍藥二人與他時時待在一處。雖沒表現出太多異樣,可兩人不經意流露出的一些細微神情,也是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偶有視線相對,菡萏陌陌、芍藥癡癡。他心中自是知曉二女皆都鍾情於他。他對二女亦是有極深的感情不假,二女也是既美且柔,人品樣貌無不上佳。
可他心中仍是知曉那並非是男女之情。無論他是表現出何種細微抗拒,抑或是坦然接受,似是都不太妥當。暗暗合了夫子所言的‘遠之則怨、近之則不遜’。
這情之一物,哪怕他博學浩瀚了萬倍,也是理之不清的。柔絲纏繞之下,便是百煉鋼亦能化為繞指柔,只能時時提醒自己守之以禮、待之以誠。
這一日,鑾駕已飛離瑤池萬裡之遙,抵近弱水其中一段。
弱水緩緩東流。遠而望之,不見其源、不知所終;迫而察之,綿綿延延、波濤不興;無一物可載,無一物可浮。
“鵝毛不浮,飛鳥不渡”這八個字當真貼切得緊。
河岸兩畔裡許之內,全無一株草木植被。空中無飛禽,地面無走獸,其狀悠遠渺茫。濃鬱的陰煞玄氣幽深古奇,向無盡遠方縷縷蔓延,隱隱又似含天地玄理,奧妙處絕非借言語所能細表。
幸而有鳳羽大氅護體,否則僅是被煞氣侵入一絲,也絕非是將離這般凡人之軀所能抵禦。
眾人將鑾車停於弱水之畔,將離在青鸞、菡萏、芍藥三人陪伴下,沿著弱水緩步行走,火鳳又飛到前頭打探四周情形。
將離盯著河面瞧得久了,心頭竟似隱隱有了一絲明悟。可細細思量究竟悟出了什麽,卻又完全無有頭緒。這番明悟既存於他腦海之中,又茫然不知所蹤,玄妙已極。
他自不知這亦是弱水的神異處之一,絲絲縷縷的陰煞之氣內含大道玄理,解離萬物於頃刻之間。
昆侖山中隱居的妖仙、散仙多有想借弱水而悟道者, 然則真能悟出什麽玄妙的,實是萬中無一。蓋因大道玄理,深藏於種種迷霧表象之下,機緣、悟性、天資絕不可或缺。
隻這“機緣”二字,便已阻住多少才華橫溢之輩。而有那修士,一朝悟道,修為大進,從散仙而頓入天仙之境。更有仙人從中悟出玄妙仙術,舉手投足皆帶有莫大威力,摧山拔嶽,只在反手之間。
更有那大能之士,取弱水之煞氣而煉製仙家法器,妙用亦是不凡。但攝於西王母娘娘威勢,即便敢取,也只是取其一絲用以煉器,決然不敢貪心多取。
芍藥那日讓他以琥珀葫蘆攝取弱水防身,便是緣自於此。
將離停住腳步立於弱水畔苦苦思索,眉頭微微蹙起,一如西子捧心,叫人望之不禁心生憐意。眾人知他心有所悟,亦都不再出聲打擾,只是視線卻不離他片刻。
其實他對仙家修行之事既是不懂,也不甚上心。但他對百家典籍、聖人之學卻又孜孜不倦,又如他癡迷《易經》,皆因是源於對真理的探求欲。
這大道玄理本就是更高了一層的天地真理,只是他在原本的世界無法接觸得到。這刻忽然碰觸到了,直讓他感覺其中奧秘無窮、如癡如醉。那書生楞勁發作之下竟是非要想出個所以然。
然則他一無修為,又不得其法,大道玄理本質又在於悟而不在於思。此刻任由他冥思苦想,卻再無所得,如此不上不下叫他十分難受,卻又無可奈何。
驀地裡,一聲大喝打斷了他的苦思,讓他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