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悶哼一聲,猛得把手縮了回來,“啪”的一聲打在自己臉上,而臉色已然變得煞白,心中砰砰狂跳不止。
他出手甚重,在白皙的臉頰上留下了五條鮮紅的掌印,連嘴角也溢出一點血絲。
“魔怔……魔怔……渡厄真人,將離又欠了你一份情呢。”他喃喃道,知道自己已然陷入了渡厄真人那般的魔怔狀態,若是再遲得片刻驚醒,後果委實不堪設想。
這時再向玉像瞧去,仍是那般美得讓人心顫,可已經沒有了適才那種驚心動魄、恍若將靈魂抽走的感覺。不禁長歎道:“妖孽,妖孽啊……世間怎會有這般美好的玉像?”
心魔雖是去了泰半,可那份愛慕卻深深烙印在了心間,再也難以抹去。
將離拭去嘴角血跡,閉上雙眸,深深吸了幾口氣。但覺心中做好了足夠的準備,片刻又睜開,試圖再瞧瞧玉像是否還能影響他的心神。隻往前邁出一小步,忽覺左胸被一物頂住。
原來已走到近前,玉像手中的青竹棒已觸到他的左胸,渾似一個端莊女子正在阻止意欲上前輕薄無禮的浪蕩子。
將離略一低頭,見此情形不由心中苦笑,羞愧難當。自己現下這等模樣,可不像極了一個輕浮無禮的登徒浪子麽?
這麽一低頭間又一眼瞧見那隻持著青竹棒的玉手。
也不知是否今日心緒不寧,抑或是月華太過美好,但見素手紋理細膩,手指纖細修長,如冰似雪,就這般盈盈伸在身前一尺之處,生平再也未有見過這般好看的手指。
“我……我摸一摸也不打緊吧?就摸一下……”一個念頭猛然躍將出來,似有無盡誘惑,再也抑製不住。往日的聖賢之書,聖人之訓,此時渾然想不起分毫。
將離目光又閃過一絲迷離,顫悠悠得抬手向那玉手伸去。隻覺每離近一寸,心跳便加快一分,將要觸及之時,已是心如撞鹿,煞白的臉上也泛起一絲異樣的紅暈。
一陣冰涼柔膩的觸感自玉像素指間傳來,心思電光石火間又亂成一團,雙眸竟再次失神。
原來離著玉像不過數尺距離,他伸手再如何緩慢,終有握住之時。
驀地裡,一道幽藍電光自玉像手上升起,將離隻覺手掌一陣劇痛,猛然縮了回來。
耳邊傳來一聲女子冷哼,隨即響起如仙樂般的悅耳女聲:“無禮登徒子!你便是這般習的聖賢之道麽?”
女聲婉轉柔美,清麗絕倫,但其中帶著深深的清冷,一如冬日寒潭中吹起的凜風。
將離向女聲傳來處望去,只見披香殿大門之外,一位女子白紗覆面,梳著靈蛇髻,身著湖綠綢衫,手持一根青竹棒盈盈走來,模樣與身前玉像毫無二致。
渾身似有煙霞籠罩,行走間裙裾飛揚,恍如身在雲中霧裡。比起一動不動的玉像,更添三分靈動,端是美絕人寰。
他怔怔瞧著那越走越近的女子,心中千般滋味,百感交集。平素的巧舌如簧、能言善辯在此刻竟是發揮不出絲毫,隻愣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女子走到玉像旁停下腳步,眼神中帶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
兩道俏麗身形並肩而立,真人較之玉像多了幾分靈動,玉像較之真人又多了幾分柔和,當真叫人分辨不出孰高孰下。可僅是這玉像便已這般美麗,此刻兩者立於一處,更增無邊誘惑。
他並非第一次見到九天玄女,甚至連她面紗之下的無雙俏顏也見過一次。只是當時匆匆一眼,
驚鴻一瞥,無法留下多少印象。而由於歉疚,那抹綺麗更是深藏心中不敢思及。 如今偷偷摸人家玉像還被正主逮個正著,羞愧、自責、慌亂齊齊湧將上來,眼神四下亂瞥,直想找一條地縫鑽了進去,再也不想出來丟人現眼。
九天玄女冷冷注視著他,說道:“將離公子,這深更半夜竟還有閑情逸致來我披香殿觀摩雕刻技藝,果然雅量高致。”
這話語中的譏諷之意隻若犀利的尖刀狠狠刺向他高傲的自尊。想到今夜自己的所作所為著實丟盡了讀書人的顏面,登覺自己活著實在是天怒人怨,複又有何面目再立足於天地之間。
這刻竟是死意萌生,訥訥地道:“將某鬼迷心竅,無顏面對玄女姐姐,這便向姐姐謝罪。”
說完身子急奔,合身撞向廣場立柱,眼見便要命喪當場。
九天玄女清冷的眸子輕輕一顫,她萬萬沒想到這將離竟是剛烈若廝,這麽一句嘲諷的話兒就讓他想要以死謝罪。手中青竹棒遙遙一指,廣場立柱之前瞬間升起一道薄薄護罩。
將離一頭撞向護罩,隻覺陷入了一團棉絮。隨即護罩上傳來一陣柔和的彈力,身子彈了回來,登時立足不穩跌坐在地,猶自帶著鮮紅掌印的臉上一片煞白。
九天玄女寒聲道:“一有挫折便尋死覓活豈是丈夫所為?你這般婦人之態,丟的也是我瑤池的顏面。你這一死一了百了, 可曾想過青鸞火鳳,可曾想過瓊英菡萏芍藥牡丹?”
將離心中仍是羞愧難當,但聞言也打消了輕生的念頭,這當兒也不想起身了,就這麽坐在地上,輕聲道:“玄女姐姐教訓的是,是將某魯莽了。將某自詡生平行事無愧於天地,唯獨有愧於姐姐,此刻著實無顏面對。”
“莫要叫我玄女姐姐!我可不是你的瓊英姐姐。今日之事我也不與你計較,你便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這瑤池裡發生的事情九天玄女隻若掌上觀紋,她又如何不知適才將離癡迷於她雕像的情景?
想到他那神魂顛倒的模樣,那魂不附體的喃喃自語,雖知他是為心魔所攝,終其緣由仍舊是為美色所惑在先。
她生平最是瞧不起沉迷女色的男子,然則她終究也是女子,心中總有幾分女子該有的淡淡喜悅。
將離雙手撐地,瞧著她風華絕代的模樣,心中暗暗尋思今夜所見所感,便如斧鑿刀錐,刻骨銘心,想要忘卻談何容易?
只是在她面前,什麽臉面也丟盡了,再怎麽計較也是無用,索性咬了咬唇,說道:“姐姐說的是,將某謝過姐姐大度。可上次的事,是將某褻瀆……”
“住口!”九天玄女冷冷打斷道,睫毛輕輕顫動,胸口有些起伏不定,“什麽這次上次,你胡言亂語個什麽?”
將離心中喟然長歎,知她不願再提及前事,想來這事在她心中也無法輕易釋懷,否則又何必如此諱莫如深?於是歉然道:“是將某唐突,心中六神無主,出言無狀之處還請姐姐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