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紅白皆喜事，往好了想，那是離世後去往西方極樂，所以視為喜事。

　　在我們這小村裡，一到寒冬就好多老頭老太熬不過去，所以隔三差五聽那敲鑼和嗩呐的調子。

　　然後再擺上三天流水席，就和婚宴規製一樣。

　　 我的玩伴徐敏的爺爺去世了，算是村裡走得早的。

　　那時候父輩爺爺輩要孩子都早得很，徐敏和我年紀一般大，十歲不到，她爺爺才五十來歲就走了。

　　走的很突然，毫無征兆，前一天還在和村裡幾個老頭打麻將吹牛。

　　聽說她爺爺一早起來洗臉，腰彎下去就倒地上沒起來。

　　那個時候用的都是那種大花臉盆子，放在一個臉盆木架子上，上面搭個毛巾子，神奇得很，那時候居然能做到全國統一。

　　她爺爺沒了心跳沒了呼吸，但是眼睛卻怎麽也閉不上，這大概就是人常說的“死不瞑目”，在村子裡也是十分不吉利的。

　　徐家找了個在當地很有名氣的神婆，神婆來到家裡看了看，又問了問老爺子前一天的活動。

　　“老爺子昨天打麻將是不是輸了?”

　　正好和他打麻將的幾個老頭都來家裡悼念，都在場，就道出了昨天的情況。

　　“他昨天確實輸了，而且就他一個人輸。”

　　“不會是輸了氣得吧！?不至於啊，我們這也沒來錢，就是學人家小孩兒貼紙條兒啊！”

　　神婆告訴他們，說老爺子氣性大，貼紙條肯定讓他覺得出醜了，還不如輸錢。

　　“那現在怎麽辦啊?人沒了眼睛閉不上不能強行送走啊！”

　　徐家一家子都犯了愁，只有幼小的徐敏哭著說:“爺爺不走，不走就不走，不要離開我們……”

　　徐敏媽媽趕緊捂住她的嘴巴。

　　“傻丫頭，不要瞎說，爺爺已經走了，要入土為安的，你這樣哭爺爺更加不能安生！”

　　另一頭神婆也開了口。

　　“你們都出去吧！這幾個一起打麻將老爺子留下！”

　　聽說神婆關了門，讓幾個老頭子貼了滿臉條，還讓他們互相取笑對方醜，給徐老爺子道歉。

　　徐老爺子眼睛就閉上了……果然年紀越大越像小孩，容易置氣。

　　這件事後神婆的名氣就更大了。

　　……

　　流水席一直吃到天黑，村子裡閑人多，天黑了吃飽喝足了沒事乾，就地擺起了桌子打麻將。

　　我爸就是這些閑人中的一個。

　　他把我帶去吃宴席，卻不把我帶回家，麻將癮上來了，只剩下對不停說要回家的我的不耐煩。

　　“去去去，自己回去！”

　　隨手從徐敏爺爺的供桌上拿了一個點心給我。

　　我那時候特別喜歡吃甜食，想著反正離家也不遠，就開開心心吃著東西自己回去了。

　　村子裡走夜路全靠月光，有條件的會拿個手電筒，反正是沒有路燈的。

　　那時候我小，視力好，而且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一點不假。

　　我抄了條近道，是一條雜草叢生的荒蕪小路，現在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走的那種。

　　剛走到半路，就看見前面路中心坐著個人，看著有點眼熟，也直接攔住了我的去路。

　　不過我膽子是真的大，二話不說上前去，就想著讓那個人讓一讓。

　　“擋著我的路啦，可不可以……”

　　話還沒說完，只見那個人臉轉過來朝向我。

　　臉色白如紙，眼球爆凸，一隻眼球直接蹦出來滾到地下，空洞的眼眶流出黑水……

　　這……這不就是徐敏的爺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