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該醒啦。”天微亮,吳良輕喚道。丫頭睫毛微顫,緩緩睜眼,“哥哥,咱們啟程吧。”丫頭掀開褥子,麻溜地爬下床,腳丫鑽進鞋裡,拉著吳良便往外走。
奶奶已拄棍等著,也不說話。吳良作揖下拜:“奶奶,孫兒出行。”丫頭猶豫著跪不跪,烏溜溜的大眼睛打著轉,就是沒下跪的意思。
“嗯,走吧。棲鳳城不大,出不了蛟龍。孫兒,去外面闖闖。不混個樣,就休想回來!”
“是!”吳良起身,牽出馬來,抱丫頭坐上馬背。丫頭抓住馬的鬃毛,高興出門,“走嘍,見識大世面去嘍!”
丫頭見吳良牽馬不是前往城門口,而是往城內走,疑道:“哥哥要跟什麽人作別?”
“我跟佳麗...我跟宋佳麗青梅竹馬的,又同為滄海院新進同門,走前知會一聲。丫頭,哥哥要告別的人不多,你不要嫌麻煩。”吳良安撫道。
“那哥哥快些,丫頭不願見那凶女子,看了就討厭!”丫頭噘嘴嫌棄道。
“好,你就跟馬待在巷口。不,你得待在我身邊,不然我不放心。”吳良猶豫道。
“好吧。等那凶女子出來,丫頭閉上眼睛不看就是。”
“走吧。烈風!”吳良牽馬朝前走,丫頭坐在馬背上搖擺歡鬧,吳良聽著丫頭的歡笑聲臉現微笑,即將面對宋佳麗心裡也輕松許多。
吳良牽馬停在宋府門前,知會門子一聲,門子不理,倨傲非常。
丫頭也不願見那凶女子,但門子太過欺負人,忍不住罵道:“你欺人太甚!是不是我吳良哥哥打爛你們宋府的門,你們才出來見面?”
吳良面色平靜,既然宋府一心要退婚,那麽自己不必顧慮宋府什麽,任由丫頭喝罵。
門子許是得到宋府吩咐,不動手不動嘴,僅僅抱臂怒視丫頭。
“吳良前來告別宋佳麗,門子還請通傳一聲。若是宋府女婿前來告別,宋府不理,棲鳳城說大不大,傳出去壞了宋府的名聲。”吳良不軟不硬的話逼得門子隻得入府稟報。
門打開,宋佳麗不情不願地出來,說出不情不願的話:“你我見也見了,我該回了。”
“在你眼裡我比不上那個薛禮?”吳良見宋佳麗要轉身離開,不覺輕握拳頭,終究問出想要問的話。
宋佳麗轉身,臉現喜色,“薛禮哥顧及同門的情誼,不肯真心待我。吳良哥哥,你興許對他言明你我‘僅僅朋友而已’,佳麗我的心事便成了。”
“好不要臉!”丫頭指著宋佳麗罵,垂目對馬兒喚道:“烈風,踢死那個不要臉的凶女子!”
烈風瞟眼宋佳麗,又瞧眼吳良,鼻腔裡噴出一頓鼻息,算是回應。
“佳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吳良說不出狠話,怎麽能對宋佳麗說狠話?
“你跟李婷卿卿我我的時候可顧慮過我宋佳麗好不好受?”宋佳麗輕笑道。宋佳麗的笑不斷痛擊著吳良的心,吳良緊握的拳頭死死攥著,“宋佳麗,我不論你心裡真的喜歡那薛禮,還是你故意惹我醋勁來在乎你。我告訴你,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女人,你逃不掉的。一輩子都休想!”
宋佳麗詫異,忽的又綻開桃花般的笑,“吳良,花心的男子多半姻緣難定,要我宋佳麗嫁你,除非世上的俊俏男子死光。”
“你我互定終身,肌膚相親,難道你忘了?”吳良深情一問,不理會宋佳麗氣得發白的臉,調轉馬頭朝書集走。
“嗚嗚!”丫頭朝宋佳麗扮鬼臉,
笑著‘駕馬’離開。 “你...你們,欺人太甚!”宋佳麗上前幾步,硬生生止步,咬牙壓低聲音道:“好好好,你毀我名聲,我就是嫁不出去,也不會嫁你吳良!”
“見那凶女子吃虧,丫頭就歡喜。哥哥,丫頭佩服哥哥。嘻嘻!”
馬兒打著鼻息回應,馬啼似笑。
“烈風跟丫頭一個脾性,最對丫頭啦。”丫頭笑著展開手臂,宋佳麗氣急,跺腳,轉身氣衝衝闖入宋府。
“豹子,追上去!”宋佳麗松開栓黑犬的韁繩,指著吳良喊道。門口的黑犬猛地竄出,直奔吳良。
“啊,凶女子放狗咬人啦!”丫頭驚叫道,催馬快奔。
吳良松開韁繩,轉身面對黑犬。黑犬停住,蹲下,搖擺著尾巴,兩隻眼睛瞟瞟吳良,又扭頭看向宋府方向。
“豹子,回去。”吳良丟出一塊碎肉,喚道。黑犬吐著舌頭咬下,搖頭晃尾地調頭回了。
“吳良,我恨你!”宋佳麗怒目而視,悻悻而回。
“哎,嚇死丫頭我啦。黑犬聽哥哥話,早說嘛。”丫頭埋怨道。
“狗咬你,你怎麽不拔劍?”吳良笑著反問。
丫頭大窘,嘟囔著小嘴,“人家害怕的忘記了嘛。”
“走,帶你去書集。”吳良微笑道。
“人家不識字。”丫頭局促扭捏,不好意思道。
“我教你。”吳良笑道。
“那好吧。”丫頭望眼前方,湖光一色中見書集突兀出現,耳畔傳來稚音未脫的朗朗讀書聲。
“哥哥,你在書集讀過書?”
“算是吧。”吳良笑著回答。
“哼!是就是,什麽叫算是讀過書?”丫頭抱臂不滿道。
吳良微笑不答,行近方道:“丫頭,你留在這裡,我前去看看。”
“不!人家也要進書集。”丫頭跳下馬,跟在吳良身旁。
“怎麽不進去?”丫頭見吳良站在書集門前卻不進去,疑道。
“我沒交學費啊。”吳良苦笑。
“哦。”丫頭若有所思,明白過來,“那哥哥就是在等人。”
“吳良!你要離開了麽?”越知秋小聲問,眼睛卻在丫頭身上打量,“嘖嘖,真是美人胚子!”
丫頭大著膽子握緊劍鞘,挺胸怒視越知秋。
“我童養媳,你少打她主意。”吳良冷眼威脅道,如護衛領地的獸。
“就是,丫頭是哥哥的童養媳。”丫頭驕傲道。
“吳良這小子沒錢,到哥哥這邊來,哥哥保管你吃香喝辣的。”越知秋向丫頭招手,誘惑道。
丫頭拔劍朝越知秋虛刺兩劍,越知秋忙嚇得後跳,“你越潑辣我越...”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竟是教吳良極快地奔來,一手死死扼住越知秋的咽喉。
越知秋瞪視吳良,死命拍打。吳良怒目而視,眼見越知秋要翻白眼,而吳良沒有絲毫放手的意思。丫頭開始急了,“哥哥,快放手。”
吳良瞬間收手,越知秋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拚命呼吸,半晌,抬頭瞪吳良,“秦律,鬥毆者要徒刑的。嘿嘿,吳良,你栽在我手裡啦。 ”
“不好意思。我出門半年,在秦魏邊境殺過幾場。如今可是秦校尉,按秦律,要治你藐視軍官的罪。”吳良不再隱忍,大方地亮出代表勳爵的印章。
“啊!”越知秋驚訝出聲,大秦律法嚴苛,若吳良真的在戰場立功,那麽自己的罪名便是成立,念及此,越知秋冷汗直冒,渾身顫抖。
“那個,吳良,咱們好兄弟,你不要計較兄弟我的罪過。”
一行隊伍朝書集快步而來,卻是縣府府君前來,越知秋猜知府君要來面見長官,忙連滾帶爬地閃開道路。
“吳校尉,吳公乘,朝廷新發爵祿,此是朝廷簡書。”府君呈上一道紅綢裹著的竹簡。吳良也不客氣,大方接過,抽出紅綢,攤開來看,見下方印章,合上竹簡,瞥越知秋一眼,越知秋嚇得腿軟,連連作揖告罪。丫頭趁勢狠狠瞪越知秋一眼,越知秋忙打臉告罪。
吳良收回目光,“府君,麻煩你親自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公乘的配給如常照發,府裡尚有事要處理。”府君作揖,領公役等人離開。越知秋不敢多待,轉身悄悄離開。
“越知秋...”
“啊,還有事?”越知秋忙轉身,卻是戰戰兢兢,生怕吳良一不高興狠狠踩自己,便是發配服站城牆的苦役。
“學狗叫。”丫頭跳腳歡喜拍掌笑道。
“啊?”越知秋苦著臉,求救似的看向吳良。吳良不理會,轉身面向書集,見青衫已在,朝青衫走,作揖道:“先生好。”身後傳來狗叫聲和丫頭催趕越知秋離開的得意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