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啟程前往冀州滄海院尚有月余,吳良盡力搜尋草藥,替家裡準備些銀錢,偶有所獲,其余收獲不佳。
今日便是前往宋家,一同前往冀州的日子。宋青雲站在宋府門前的馬車前,見吳良徐步而來,朝自己拱手,視線掃眼吳良腰間懸掛的劍,眸子一亮,極好的掩飾,踏入車廂,宋佳麗望著吳良,身形未動,車廂裡傳來宋青雲的話:“女兒,上馬車。”
“哎。”宋佳麗回道,朝吳良眨巴眼,踏上馬車,車簾掀開,重又遮掩著宋佳麗的俏麗身形。
“吳賢侄,後面的馬車屬你,不要嫌棄才好。”宋青雲淡然道。
吳良早已注意到那輛馬車,較宋青雲父女坐的稍顯簡陋,可也算有省腳力的了。踏上馬車,隨著一聲長鞭揚起,馬車朝城門口行去。
宋青雲馬車上刻著宋家的標志--金色長槍。一路暢通,吳良盤腿打坐,橫劍於膝,吸納元氣入丹田,只是積累多少全部都教懷裡的那塊玉吸納乾淨。
吳良睜開眼,拔劍觀看劍身。那劍吳良已觀察數遍,只是每次觀察,心中的劍意便愈加堅定,閉目冥想時,耳畔似響起練劍之聲,種種學過的劍招在腦海裡一一而過。吳良閉目“舞劍”,不知身外。
馬車忽的停下,吳良醒來,走出馬車,見宋青雲父女已走下馬車,而馬車停在山道的空曠處,仆役忙著生火堆,打地鋪。
吳良在一旁守衛。
宋青雲坐在火堆前,身旁宋佳麗陪著,不時傳來宋佳麗言笑晏晏的,甚是開心。及至深夜,宋青雲歡笑,輕拍宋佳麗的手背。宋佳麗掃眼吳良,躺在軟毯,覆蓋細軟,閉目睡下。
宋青雲側身睡下。猛獸打盹,尚留一耳高樹,戒備強敵突施襲擊。宋青雲亦如此,不肯松懈了戒備。
月明星稀,暗夜無風,火堆爆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吳良注視四周動靜,目光如幼獸般警惕。
宋家分支甚多,大抵百十來戶,而作為宋家主脈流出來的宋青雲一支定居在棲鳳城,與京城宋家相距甚遠,而且獨門獨支的,太過不尋常。宋家作為武林豪族,人面大,交情廣,背地裡結的仇相對也多。
若有仇家要趁機尋釁滋事,不得趁此機會?
原本一切靜悄悄的,再等幾刻便是黎明。天地昏黑一片,唯獨那時常添柴的火堆燃燒著,照亮方圓丈許地方。
吳良緊了緊握劍的手。
忽的,極輕的腳步聲自遠及近,宋青雲猛的睜開眼,“一個!”沉重冷靜,不動聲色地靜靜躺著不動,似要看吳良幾分本事。若是吳良不幸身死,那婚約自然取消。
“誰!”吳良冷喝一聲。那道身影舍吳良,直朝宋青雲父女殺去。
“蹭”的一聲利劍出鞘,那道黑影提劍轉瞬殺到,卻給一柄三尺劍擋住。劍光閃動中,二人拚鬥一處,而宋青雲愣是不醒,宋佳麗按奈不住,教宋青雲的眸子定住。
宋佳麗身體不動,眸子中映著篝火,目光卻是看向那打鬥的兩人。
篝火的火光照在那二人身上,伴著劍光閃動,吳良使風火劍訣,風的無跡可循,火的侵略火辣,打得來人幾無招架之力。那人驚訝之余更添憤恨,出劍再無留情。
一劍閃過,割破來人的手腕,一聲沉悶的利劍砸地,那人捂住受傷流血的手腕,轉身急奔,眨眼消失在黎明前的暗夜中。
打鬥一回,吳良氣不喘,汗未留,彎腰撿起地上的利劍,掃一眼,插在腰間。
自幼家貧的吳良很是珍惜所得,
不肯輕易放過。 日光穿破烏雲,灑在天地間第一縷陽光,照在渾冥的大地。直到清晨,地上落霜,宋青雲方懶懶的伸懶腰,舒展手臂,“啊,天亮了,該啟程了。”宋佳麗輕哼一聲,輕腳踏上車廂。宋青雲恍如不知發生什麽,慵懶地步入車廂,卻迎來女兒怨恨的目光。
宋青雲面色平靜,盤腿而坐,閉目冥想,不予理會。
宋佳麗詫異於吳良的武功,沒有丹田元氣,竟也跟來人鬥個勝,不知得什麽樣的機遇。若是吳家勢力暗中栽培,那麽不就說明吳家並未衰敗!念及此,宋佳麗眉頭上挑,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洋洋得意。
馬車嘎吱嘎吱前行,速度不緩不慢。
吳良坐在馬車裡,打量那得勝來的利劍,指腹細細的摩擦著劍身,湊近,輕輕敲擊,劍身上傳來一聲劍鳴,清脆中帶著劍刃的銳利感。
“聽劍鳴,斬金斷玉。不知該賣多少兩銀子?若是賣的賤了,豈不白瞎寶劍的金貴?”吳良皺眉呢喃道,想起賣劍所得,不由得傻笑起來。
宋佳麗若知曉吳良此時市儈的心理,不知得多失望。
宋青雲亦想到女兒所想,靜觀吳良那小子究竟誰在背後支撐,將應對來犯之敵的任務甩給吳良,不得已時再出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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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良的出現,與來人打鬥一場,似在那些前來復仇的人中產生一些波濤。吳家後人不知得什麽機遇,與宋家人緊緊綁在一處,安心守衛宋青雲父女。
“念及吳家的聲名,不要為難吳家小子就是。陳家、謝家、老家,咱們直取宋家父女,女兒,你拖住吳家小子,不要壞叔叔們的事。”中年男子囑咐道。
“是,爹。”少女手腕處包扎,可見紗布上染著血紅。
“你女兒受傷,怕是握不動劍。”陳家人擔憂道。
中年男子汰一句:“右手不行,用左手就是。前次我女兒大意方敗於人手,況且敗在吳家後人手下,不算什麽。”轉而看向女兒,“爹爹教你的左手劍,就用你的左手,替你叔叔伯伯們擋下援救宋家人的守衛。”
“是!”少女面龐堅毅,如聲音一般帶著劍的鋒利果決。
...
那少女試探吳良的本事,前來刺殺宋家父女的人直等到第三日夜方動手。
山林開闊地帶,天上星月,地上篝火,人影攢動,利劍交擊聲不絕。
十數人包圍宋家父女,少女持左手劍糾纏吳良。少女的左手劍比右手劍更快更靈活,顯然時常鍛煉左手,逼得吳良不得不全力應對,不敢稍稍輕視。
宋青雲手持丈八長槍,一改備懶的習性,如戰場將軍,雄視圍攻眾人。宋佳麗橫劍胸前,怒目而視。
“宋青雲,你宋家結的仇,今夜便尋你來償還。我等遭害的聯合,鬥你一人,算不得好漢,可為報仇,也顧不得什麽江湖規矩。”陳家人喝道。
“廢什麽話,報仇要緊!”
一聲暴喝,粗魯漢字持雪亮的雙刀朝宋青雲當頭劈砍。其余眾人不甘落後,紛紛朝宋青雲殺來。
宋青雲一杆長槍舞動如龍,不教來犯眾人欺近。短短幾息時間,宋青雲便教眾人領教宋家槍法的厲害。
雪亮的槍頭刺穿一男子的大腿,乾脆利落地抽出,刺穿另一人的胸膛,幾個槍花,三人倒地,失去行動能力。一槍刺去,那人忙躲閃,臉上卻多一道血口涓涓流淌著鮮血。
宋佳麗如狡兔般奮力躲避,不得已時才揮劍擋下刺來的利刃。
吳良不放心宋佳麗,瞥眼戰場中滾動躲避長槍利劍的宋佳麗,分神間,差點中那少女一劍,慌忙退後躲過那橫掃的一劍。那少女趁勢緊逼,吳良倒退五步,揮劍擋下少女的攻勢。
吳良幾次欲與宋佳麗會合,卻教少女的左手快劍攔下。
宋青雲見吳良教那少女糾纏地脫不開身,顧及愛女安危,不再藏拙,宋家槍法如風如電,瞬息間一人已倒地身亡,未及反應過來,三人先後中槍,幾乎同時跌落在地。其余人忙躍離那柄快如靈蛇竄來的長槍,護持利刃守住門戶。
宋青雲持槍對敵,扭頭見女兒給人圍攻。
“吳家劍法,斬花一劍。”宋青雲喝道。吳良聽懂,隨手使來,揮劍如萬千柄劍緩緩滑動,劍光如銀色的水波,教人眼前一花,萬千劍化為一劍,極快的一劍,斬斷少女左手劍殺來的劍花,當的一聲,利劍交擊聲,少女的劍脫手而出,拋向高空,劃個弧度直插在地上。
揮出那一劍的同時,吳良轉身朝宋佳麗的方向急奔,兩道劍光閃過,人影在圍攻宋佳麗的人群中閃過,吳良站在宋佳麗身旁,背對宋佳麗。
兩聲利刃墜地的聲音響起,接著受傷的兩人同時捂住刺痛的手腕退出戰鬥。
“長龍出淵。”愛女得助力,宋青雲不再顧及,隨著槍法吐出,便是一槍殺去,迅疾威猛的一槍,直刺對方的胸膛。驚得那人連連後退,直到一戟擋下,那槍又跟持戟的大漢對上。
“亂槍刺花。”宋青雲又是高喝,槍勢一轉,化為萬千槍點,直破持戟大漢的攻防,一槍刺穿對方小腹,抽槍帶出一團血花,迎上下一敵人。
圍攻宋佳麗、吳良的人紛紛助陣,敵上宋青雲。
宋青雲話裡虛實不定,本來高喝一招“蒼龍撲兔”,隨手卻是“鷹起鶻落”的簡單招式,騙得來敵連吃暗虧,瞬息間又倒斃三人。
“遊龍戲鳳。”隨著宋青雲持槍疾步遊走,大刀、長劍諸般利刃紛紛墜地,七八人如弦月般躬腰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地上,不再爬起,卻是落地前已身死。
“卑鄙無恥!”一婦人高喝罵道。原本眾人已給宋青雲繞暈,不知該如何戒備宋青雲的攻勢。聽著“遊龍戲鳳”,想著護持門戶,卻本能的不信,恍惚間七八人已遭長槍重創。
宋青雲冷笑道:“你們那些人欺負我一大兩小的,就不卑鄙無恥了?”
眼見本來十數人的現在只剩七八人,一半也不到,宋家父女卻毫發無傷,此時退下又實在不甘。
領頭的中年男子抬手,其余人紛紛退開,容那中年男子與宋青雲單打獨鬥。宋佳麗嬌聲喊爹,卻給吳良拉住。
“宋青雲,你我兩家的仇就在今夜了結吧。”中年男子喝道,腳尖勾起地上的長戟,橫在身前,冷冷注視宋青雲。
烏雲遮月,天地昏暗。烏雲飄離,月光點點灑落。二人剛看清彼此,便一槍一戟的迎面攻殺。
宋青雲謹慎應對,宋家槍法大出武林,在沙場中屢顯身手,令敵國聞風喪膽。李家長戟亦不是浪得虛名。
鬥百十回合,宋青雲漸漸體力不支,而李姓男子氣力稍歇,其余眾人則以逸待勞,虎視眈眈。
“爹!”宋佳麗焦急喊道。吳良緊緊抓住宋佳麗的手臂,輕輕搖頭。
“吳家後人願替宋叔叔扛下。小輩一一領教叔伯嬸嬸的武功,若小輩不幸身死,再尋宋叔叔報仇。”吳良此言一出,眾人皆望向吳良。
吳良作揖。
“不關你吳家的事,今日我等前來便是尋仇,你少管閑事。”中年婦人冷喝道。
宋青雲持槍,鮮血順著槍尖滴落,漸染紅一地。地上躺滿屍體,生機全無。
一輛馬車緩緩行來,眾人的目光皆望去。馬車行近,自簾幕後現出一人,面如玉冠,英俊非常,腰間懸長劍,風流倜儻,見場中情狀大為詫異,鼻尖嗅到一抹濃重的血腥氣,忙拱手道:“小生原本打算趁夜趕路,前往冀州滄海院參加入院試。不料想打擾諸位,實在不應該。晚輩立即後退十裡就是。”
原本犯花癡的宋佳麗見那玉面公子不濟公好義、救人危難,頓時失望透頂,“武俠小說裡面經常出現的玉面公子急人之難,見義勇為,英雄救美的橋段都是假的。”
此話雖輕,傳入吳良的耳中,亦傳入眾人耳中。宋青雲面色鐵青,心裡痛罵女兒不知羞恥的,見人家長的好看便心生愛慕。
馬夫調轉馬車,玉面公子已早早躲在簾幕後面,馬車漸遠。
宋青雲氣憤女兒不自愛,教自己在外人面前丟醜,使槍更加凶猛,將滿腔的憤恨化為力量,襲殺對面的李姓男子。
宋佳麗見爹爹氣自己不自愛,低著頭,忘記身處險境。在槍戟舞動聲中,宋佳麗不好意思地望眼吳良,“那個,吳良哥哥,你不在意的,對吧?”
吳良微微一笑, 不做答,目光注視場中比鬥的兩人。
“哼,人家長的比你好看。女兒家的自然多看人家兩眼。這樣你就吃醋,不是良人。”宋佳麗小聲嘀咕,生怕外人聽見自己的情話,嬌羞地埋頭。
那話語落在宋青雲耳中,一槍比先前更為迅猛霸道,直刺破李姓男子的耳朵,嘩啦啦帶著些血肉,鮮血留在脖頸處,如小溪般緩緩流淌。
“爹!”少女情急喊道。
李姓男子躍後,少女忙奔來,替爹爹施藥。李姓男子退到一旁。
眾人見宋青雲越戰越勇,心知宋青雲憋著一股氣,誰想上前觸宋青雲的霉頭。頓時場中鴉雀無聲,靜的葉落聲亦聽得見。
風來,葉落,一切都是那般的靜美。
眾人互視一眼,悄然離開。
李姓男子對吳良喚道:“我女兒的劍...”吳良抽出腰間的劍,擲到少女腳邊,少女彎腰握劍,抽入空的劍鞘中,隨爹爹離開。
“走,往前一裡再點火堆。”宋青雲拄槍而立,卻是不動。吳良知曉宋青雲憋著股氣方站得直,其實他體內力氣耗盡。
宋佳麗忙上前,想扶又怕教那些人瞧見,露了底,隻得在一旁的守著。
“哼!”宋青雲冷眼掃視宋佳麗,冷哼一聲,宋佳麗低頭瞧腳。
“吳賢侄,多虧你啦。”宋青雲語氣中帶著幾分怒意。
“宋叔叔客氣。”吳良作揖。
宋佳麗抬頭望眼那馬車離開的方向,希望再見那玉面公子。
宋青雲掏出懷裡的乾糧咬下,不理女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