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年輕輕搖了搖頭,思襯片刻,自玉榻之上站起身來,道:“若要得知此中究竟,說起來卻也不難。”
李尋仙亦是隨之起身,道:“季師兄此言何意?。”
“我尚有些私事未了,需離開通明山脈一段時日,近幾日正欲前往宿言聖子所在的通明宮闕上書,其到底是何態度……屆時一看便知。”
“我聽聞季師兄與玉台境境主大人頗有些淵源,想必玉台境的複審不是問題,”李尋仙目光有些莫名,“宿言聖子登臨聖子尊位雖已一百余年,可對其性格我卻並不算了解,皆因宿言聖子修為太過恐怖,更是常年在通明宮闕之內靜修,足足數十年也見不到其一面。”
“明日卯時我便前往通明宮闕,李師弟,玉庭宮闕諸事還要勞煩你代為照看。”
李尋仙點頭應下,道:“玉庭宮闕之內的隨侍弟子皆是新晉調派而來,實在是有些笨拙,待季師兄離開之後,我會派遣幾個積年弟子前來玉庭宮闕,幫忙照看虹橋玉庭諸多雜事。”
“有勞師弟了。”
……
凌晨寅時,天穹之上的明月皎白如故,在隱約傳來的曼妙歌舞聲中,諾大的通明上宮疆域之中依然如同白晝一般,數不清的連綿宮闕之上映照著璀璨瑰麗的燈火,無數熾虹遁光在諸多道場之上破空而過,描繪出了一幅繁華瑰美的盛景畫卷。
季月年站於玉庭殿下,低垂著目光,靜靜地望著掌心之處懸浮著的一顆銀白光球。
正是太楚古城沉雪土地尊神所凝聚的神力凝丹。
在通靈業火虛影的返溯灼燒之下,此神力凝丹的本質已經徹底改變,此時其上雖然依舊翻湧著雪白的本源神力,可對於沉雪土地尊神來說,這顆百年之前的神力凝丹卻成了其索命的毒藥。
李尋仙早已返回歸玄宮闕之中,子時至寅時足足兩個時辰,季月年都在煉化那方玉庭印璽,至了此時,終於將其徹底煉入了待定聖子令牌之中。
此刻季月年只要心念微動,便可對玉庭宮闕之中的三十三座宮殿、七十五座側殿了如指掌,同時也讓他對於太禦聖宗的財大氣粗有了新的認識。
通明上宮共有十九座宮闕,宮闕乃是凌駕於尋常山峰道場之上的頂級道場,只有在第三山百萬弟子之中脫穎而出的妖孽天驕才有資格在其中修行。而季月年所執掌的玉庭宮闕,便是清羅境之中的沉暮掌座以李家老祖的身份親自賜下,根本容不得他人置喙。
通明山脈山主雖是李家的數位老祖之一,可第三山的宿言聖子卻並非李家之人,其中更是有著諸多勢力藉此滲透而來,第三山脈局勢錯綜複雜,即便是李家,至多也只能掌管通明山脈七成權柄而已。
這也是一百余年之前季月年參與入宗考核之時,星淵峰峰主李世玄那番話的由來。
太陰劍脈太青聖子曾言,若季月年入第六山太陰劍脈,可許諾其一個第六山聖子尊位;而李世玄卻並未把話說死,僅僅只是承諾季月年登臨第三山聖子之位有著極大把握而已。
心緒流轉之間,季月年翻掌將那神力凝丹收了起來,抬首望了一眼逐漸隱去的皎白明月,直接自虹橋之上一步踏出,身周有著湛灰陰氣湧動,朝著通明上宮的核心之處破空行去。
耳畔罡風嘶吼呼嘯,季月年漆黑的長發翻舞而起,俯視著雲層之下急速掠過的諸多道場、宮闕,在其中感應到了無數歸真之境、入玄之境的生靈氣息。
元衍地界中的生靈數不盡數,太禦聖宗則是唯一一個執掌元衍地界的至強宗門,六山三境之中幾乎匯聚了元衍地界中絕大多數可以修行的生靈。
除卻第三山脈的正式弟子之外,通明上宮之內存在著數量更多的雜役弟子。這些雜役弟子的修為不等,皆處於歸真之境以及入玄之境,其惟一的共同之處,便是作為第三山脈弟子的隨侍之人,冒著隨時都會身死道消的風險,在夾縫之中勉強撿些殘羹剩飯,艱難修行。
通明宮闕,通明上宮第一宮闕。
季月年抬首望著直插天穹的十余座千丈巨峰,緩緩停在了一方巍峨宏偉的懸空門戶之下。
“何事?”
那高及數十丈的門戶之側,一個歸真上境弟子一步踏出,行至了季月年身側,面色肅然。
“玉庭宮闕季月年,覲見宿言聖子殿下。”
季月年輕輕拂袖,玉庭印璽凝聚而出,靜靜地懸於那弟子身側。
那歸真上境的弟子聽聞季月年欲要覲見宿言聖子,面上本是帶有不屑之色,可在其取過那玉庭印璽之後,不禁面色微變,神態稍稍恭敬了些許,道:“原來是玉庭宮闕之主,身為第三山待定聖子,確實有資格覲見聖子殿下。”
季月年收回玉庭印璽,道:“有勞了。”
“我這便前去前宮通傳,不過聖子殿下已有十余年都不曾出得通明正宮,應是不會召見於你。”
此歸真上境的弟子朝季月年拱了拱手,直接禦起遁光進入了門戶之內,朝著數十座瑰美如畫的連綿宮殿群行去。
約麽過了一炷香工夫,一個身著黑袍的大歸真境弟子自通明宮闕之內踏雲而來,行至了巍峨門戶之側,環視一周,道:“玉庭宮闕季月年何在?”
此時的宮闕門戶之處有著足足數百通明上宮弟子,欲要前往通明宮闕之內,這些人或是要購置丹藥、或是要尋人煉寶、或是要前往玄市交易……只是此時通明宮闕還不曾開宮,每日辰時此門戶才會真正開放。
玄市,乃是可以修行的生靈之間互相交易之處,只有極繁華之處才會有玄市的存在,每一座玄市開市之時都熙熙攘攘、熱鬧無比,第三山通明山脈之內僅僅只有一座玄市,坐落於通明宮闕宮殿群之中。
季月年稍稍打量了一番那黑袍之人,道:“我便是季月年。”
“隨我來。”大歸真境的黑袍弟子並未多言,雙手掐訣之間,直接將巍峨門戶之間橫亙著的光幕融了去。
季月年一步踏出,直接步入那門戶之內,隨著黑袍弟子朝著通明宮闕的深處行去。
“那人是誰?”
有在門戶之外等候的通明上宮弟子遙遙望著季月年,面露疑惑之色。
“此人便是新晉待定聖子季月年,如今居於玉庭宮闕之中。”
“便是誅殺了神海蘊靈之境的陳延陽之人?”
“陳延陽不過是一個荒野散修,何需大驚小怪?依我看來,此人也只不過是一個運氣不錯的紈絝罷了。”
……
季月年自然不曾知曉這些弟子或褒或貶的議論,此時其正隨著那黑袍弟子在連綿宮殿之間前行,此處乃是通明上宮的核心之處,每隔百丈便有一個氣息恐怖的大歸真境生靈駐守,每座宮殿之外都分別有著十余個弟子來回巡守,氣氛森嚴無比。
約麽再行了半柱香工夫,穿過十余座宮闕門樓,層層通傳之下,那黑袍弟子終是引著季月年至了一座高及三百余丈的殿閣之下。
“玉庭宮闕之主直接入殿便可。”黑袍弟子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季月年一眼,沉聲開口。
“有勞。”
季月年微微拱了拱手,直接踏上了身前的白玉之階。
通明宮闕乃是通明上宮第一宮闕,象征著第三山脈的一部分權柄與威嚴,其規格之宏大甚至超出了尋常的神海蘊靈之境道場。
白玉石階兩側有著諸多弟子侍立,這些不同種族的生靈靜立在玉階之側,面無表情,即便季月年自其身前行過,亦是恍若未覺一般,不曾有半點反應。
“聖子殿下詔令,宣玉庭宮闕之主。”
清朗的聲音自玉階之上傳來,季月年抬首望去,一個道袍男子正立於玉階盡頭,遙遙望著自己。
約麽行了十數息工夫,甫一踏上玉階盡頭的殿磚,季月年便察覺到浩渺宏大的氣息湧動而來,這氣息乃是眼前的宮殿散發而出,此殿屹立不知多少年數,已是隱隱有了一絲通靈之意。
“玉庭宮闕之主,請。”
道袍男子伸手虛引,溫潤如玉的目光朝著季月年看來。
高及三十余丈的殿門僅僅只是開了一道縫隙,只是此縫隙便已是有一丈余,足以讓道袍男子引著季月年步入大殿之內。
似乎穿破了一道薄薄的水幕,瞬息之間,便有濃鬱的水行元氣翻湧而至,季月年抬首望去,映入眼簾的乃是一道倒懸天瀑,轟鳴咆哮的水浪自不知名之處奔湧而下,匯入下方的萬丈水淵之中。
天瀑之頂的巨石之上,有著一道身影席地而坐,水淵之中的無量水行元氣扭曲成一道遮天蔽日的龐大漩渦,在那渺小的身影頭頂緩緩盤旋,被其身側懸浮著的的璀璨玄光盡數鯨吞而下。
“聖子殿下,玉庭宮闕之主已至。”
道袍男子半跪在地,言語之間極是恭敬。
季月年亦是隨之行了個禮,道:“見過宿言聖子殿下。”
其身為第三山待定聖子,卻是無需行半跪之禮。
那身影距此約麽有十余裡距離,此時只是微微側頭,朝著季月年瞥了一眼,道:“何事?”
季月年可以極為清晰地察覺到,宿言聖子的修為恐怖至極,絕對不止神海蘊靈上境,其所散發而出的靈息甚至與清羅境之中的沉暮掌座相差仿佛。
半步神宮之境。
“我有些私事,欲要離開通明山脈些許時日。”
按照規製,待定聖子若要離山,需先行上書所在山脈的聖子,再由掌管六山諸事的玉台境複審,繁瑣無比。
“準。”
宿言聖子似乎根本不曾在意這些瑣事,只是輕輕吐出了一個字,便遙遙拂出一道水行元氣,將季月年和黑袍男子包裹在內,直接送出了水淵。
若不是待定聖子離山必須由所在山脈聖子準許,季月年毫不懷疑,這位宿言聖子甚至根本不會召見自己。
與此同時,季月年愈加肯定,那蘇伏等人狐假虎威收繳元石之事,宿言聖子壓根不曾在乎,其眼中似乎只有修為的進境和心境的磨煉,甚至就連聖子權柄都下放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