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昆驛站命案,隔日便通報到了平江府知州衙門,三名官差死於非命,且驛卒身上的公函被人劫走,案情性質嚴重,知州趙柏謙下令吳江縣衙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韓井元是吳江縣衙裡一名經驗豐富的捕快,會些拳腳功夫,還略通江湖各派武功招式,所以涉及江湖命案一般都交予他查辦。南昆驛站一案也不例外。
韓井元出門辦案,不喜歡帶手下,卻偏愛偷偷帶上自己的閨女,韓若雪。
這一次亦是如此。
韓若雪年芳十八,生得一副冰霜美人相,眉目之清秀宛如畫中仙女。她天生麗質、氣質高冷,本應是閨閣待嫁之女,卻個性叛逆,不願當閨中秀女,她不喜女紅、不善女事,卻喜歡舞刀弄槍、習武練功,又因其母早逝、缺乏管束,其父又憐愛寵溺她,平日裡也拿她無法。
韓若雪從小聰明睿智、冷靜理智、膽大心細,最愛做的事就是跟著父親出門偵查破案。
父女兩人在一起心有靈犀,配合默契,破案效率比韓井元單獨行動要高得多。
韓井元在外偵查大案子,一去就是數十日,時間一長,對家中獨自一人過活的女兒便心生愧疚,倒是把女兒帶在身邊會更讓人心安,兩人亦能互相照應。
父女兩人一路跟隨南昆驛站的侍者來到案發地,這個侍者大家都叫他小錦,便是小錦去吳江縣衙報的官。
其他人跑的跑、散的散,如今的驛站已變得空落而死寂。他們進到院子裡,三具屍體橫亙在眼前,甚是嚇人。
“當時來了兩個書生,說要喝茶,小的就在裡屋招呼他倆,忽聽得外面吵了起來,我跑到門口去看,就看到馬夫抱著蒙面人,三人扭打在一起,我當時害怕極了,就躲進了屋裡……”小錦現在回憶起來依舊心有余悸。
“後來外面發生什麽就沒看到了,等到外面沒動靜以後我才敢出來,那時我們驛長、馬夫還有驛卒一動不動躺在地上,我過去一看,驛長和驛卒身上都是血,想是已經死了……蒙面人早不見了蹤影,那兩個書生好像也被蒙面人帶走了。”小錦道。
“那個蒙面人的衣著、身形、個頭是什麽樣的?”韓井元問道。
“那蒙面人一身黑衣黑褲,不胖不瘦,個子挺高的,大約有八尺吧。”小錦道。
“那兩個書生呢?”韓若雪問道。
“嗯……那兩個書生一個穿褐衣、一個穿白衣,樣貌清清秀秀的,身材偏瘦。因為見他倆時,他倆一直坐著,所以個頭就看不出來了。”小錦回憶了一下,說道。
父女倆把院子上下各處打量了一番,然後走到屍體跟前。
“爹,您看,這個馬夫臉色紫紅,眼睛突出,脖子上有一個手爪印,難道是……”韓若雪俯身仔細端詳著地上僵死的馬夫。
“看這印痕深陷而發黑,還有少量膿血流了出來,應該是——”韓井元的後半句話被女兒給截住了。
“是魔教的【魔形爪】所傷。”若雪搶在父親前面說道。
“沒錯!不愧是我女兒,教過你一遍就記住了。”
“那是爹教的好。”蹲在一個死相恐怖的死人面前,若雪完全沒有感覺到害怕,反而因為說中了殺人凶器,心裡有一絲竊喜。
韓井元摸了摸馬夫的身體軀乾和四肢,“其他地方沒有受傷,應該就是被凶手以【魔形爪】掐住喉嚨,窒息而死。”
兩人轉過身,走到另兩具屍體跟前。
雖然被雨水淋了一整天,
但是驛長和驛卒衣服上仍然殘留著化不開的血漬,脖子上的傷口顯而易見。 兩把長刀扔棄在不遠處的地上,其中一把刀所壓蓋的泥土似泛著些腥紅。韓井元走過去,用手捏起一些刀下的泥土看了看、又聞了聞,“割斷驛長和驛卒喉嚨的應該就是這把刀。”韓井元道。
“爹,這把刀的刀柄上好像有鐵爪印。”還沒等韓井元發現,他的女兒就已經看到了這個細節。
“嗯,是【魔形爪】的鐵爪印無疑。”韓井元把長刀翻轉了一面,把整個刀柄仔細端詳了一下,“看來,凶手正是用這把刀殺的人。”
韓井元站起身,把整個院子各個角落掃了個遍,凡是有可疑的痕跡,特別是泥土裡的腳印以及牆壁上、窗台上的血跡,他都一一細看,逐個研判。
“爹,您覺得這事是魔教的人乾的嗎?”
“尚不能斷定……曹縣尉在派我過來時告訴我,那封被搶走的信函內容,是關於江湖人士今日要在太湖之濱舉行什麽英雄大會的事情。知州大人便是要上書監司衙門,請求監司衙門派兵下來,剿殺武林中人,以防他們造反或對官府不利。”韓井元說道。
“莫名其妙!江湖武林人士大多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漢,怎會造反?怎又對官府不利了?”若雪憤憤地說道。
“別說胡話!”韓井元嚇得忙去捂住女兒的嘴,身怕一旁的小錦聽見。
韓井元在院子裡來回踱步,若有所思地說道:“目前,尚有兩個疑點:其一,從凶手武功步伐留下的腳印、死者脖子上的刀痕以及牆上的血跡來看,此人善使刀功。死者身上其他地方均無刀傷,而脖子上的刀口乾淨利落、深而不亂,血液竟然可以遠遠濺到牆壁上、窗台上,說明一刀直觸要害、一刀致命,刀法極其嫻熟。沒有專門練過刀功三五年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韓井元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放眼中原武林善使刀功的門派主要有【太湖派】、【彭蠡派】、【嶽武山莊】、【青城派】和【東蓮莊】,反而魔教【天地教】並不善使刀功。其二,凶手行凶的目的多半是為了搶奪信函,但是從信函的內容分析,其與魔教並無太大的利益關系,它更多關乎的是中原武林的利益和安危。”
“爹,您的意思是……”
“知道就行,小雪,不必說出口……這事尚有諸多疑點,有待進一步查實。”韓井元截住女兒的話。
“咦?這裡有兩個腳印深陷。”若雪跑到腳印前去細看,道:“腳印的前半截印痕較深,後半截印痕相對淺一些,應該是用力蹬地彈跳留下的腳印。”
見兩個腳印的腳尖對著屋子一面,若雪推測蒙面人是跳到了屋頂。她隨即運氣到下盤,兩腿用力一蹬,躍上了屋頂。
不出所料,屋頂上有一些沾滿泥土的腳印。
“爹,有發現,您快上來看。”
韓井元跟著跳了上去。
“爹,這兩個腳印的大小和紋路,跟下面那個深陷的腳印是一樣的,驛站裡的人多半不會武功, 不可能直接從地面跳到屋頂上來,我看極有可能是凶手的腳印。”
若雪繼續說道:“奇怪的是兩邊分別還有一對腳印,這兩對腳印很淺,幾乎被雨水衝刷得看不見了,難道是那兩個書生的?……他倆是從屋裡出來的,所以腳底沾染的泥土相對較少……要麽兩個書生和凶手是一夥的,要麽就是凶手把兩個書生給擄走了。”
若雪冷靜而理智地分析著,她望向視線前方的樹林,接著說道:“腳印的腳尖對著樹林方向,樹林裡似乎有一條小路,爹,您看那邊——”
若雪抬起手,指著樹林裡一條若隱若現的小路,“凶手可能上了那條小路。”
“嗯……極有可能,這條小路對著的正好是太湖的方向。”韓井元道。
“爹,您意思是凶手去了英雄大會會場。”
“不錯。”韓井元朝著前方放眼遠眺了一會兒,然後收回目光,用複雜的眼神看向女兒,“我的寶貝女兒啊,你已經到了待嫁的年紀,你說你這麽聰慧漂亮,凡是見過你的公子、小哥,哪個不傾心於你的,但是看到你舞刀弄槍、飛簷走壁的,又都望而卻步了……你要是個男兒身,我自然將一身武功和本領全都傳授於你,可你個女兒家家,不喜歡做女事,像個男娃娃一樣,你真是讓父親我又愛又惱啊。”
“行了,你煩不煩啊!”若雪本來開心的面容一下子變了臉。她一個箭步跳離了屋頂,躍向樹林,輕輕地踏著樹木高枝,鑽進了那條林間小路。
“你等等我啊,閨女!”韓井元趕緊跟上女兒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