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了起來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準備戰鬥!”
“快點到你的崗位上!”
“今天就要殺蠻子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血賺,統領已經發下話來了,誰能殺十個,誰就能接他的班!”
“喔哦哦哦!!!”
清晨,天剛蒙蒙亮,整個定遠關就陷入了一片火熱之中,大量的武者走上城頭,按照事前規劃好的部署防線,而此時此刻,半個月來始終籠罩在定遠關上方的陣法光紋,也終於漸漸黯淡了下去。
定遠關一共十二座城樓,每一座城樓都代表了一座大陣,而十二座城樓加在一起,又是一座超級大陣,這種連環陣的模式,和逆天觀的護山大陣極為相似,都是百年前陣法大宗天機谷留下的遺產。
不過定遠關的陣法顯然比浮雲山的,規模要大上數十上百倍。
但饒是如此,
陣法的力量終究是有極限的。
眼下這座籠罩了整個定遠關的大陣,雖然可以阻隔巔峰武聖的攻擊,但不能持久,設計之初也只是作為殺手鐧,能夠在危機關頭,為定遠關爭取“半個月”左右的反應時間,以此防備敵人突襲。
而現在“半個月”的反應時間過去了。
朝廷的援軍卻還沒來。
此刻在預備軍營裡等候的,居然是江湖武者和退役老兵,換做其他任何地方的駐軍,怕是都會軍心大亂吧。
不過定遠關不同。
“兄弟們!敵眾我寡,我們立功的機會更大了!”
“反正到時候肯定到處都是敵人,隨便揮一刀都能立功了。”
“閉著眼睛都能殺敵,沒想到老子剛從軍時的夢想,現在居然有機會實現了啊。”
此時站在定遠關城頭的士兵們,依舊保持著高昂的士氣。
天下第一雄關。
駐扎在此地的定遠軍,幾乎是生在定遠關,長在定遠關,死在定遠關。對他們而言,這裡就是他們所有人的家,百年以來,定遠關沒有在他們的先輩手裡陷落,百年後,也不會在他們手裡陷落!
與此同時。
“嶽大人,各部已經全部就位了!”
“.....嗯。”
得到下屬的回報後,威雲樓守將嶽靖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一下,待會兒跟上去。”
“是!”
送走了下屬後,嶽靖才重新低頭,默默地看向了自己的桌案。自從他被嶽家作為棄子,發配到這個鳥不拉屎的邊疆以來,他幾乎無時無刻都想著離開這裡,為此他每次有立功的機會都衝在最前面。
和上司打好關系。
和同僚互相交好。
一切就是為了盡可能地爭取到足夠的功勞,然後被兵部調離這裡,回到嶽家,回到更繁華的神都城。
.....有多久了?
“回想一下,恐怕已經有十多個年頭了吧?”
嶽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下意識地看向了房間另一邊的銅鏡,裡面倒映出的,是一個滿臉胡茬,不修邊幅的壯年男子,放在歌舞升平的神都城,這樣的人恐怕只會被那些深閨小姐當成無腦莽夫吧。
收回視線,嶽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桌案上,而在桌案上擺放著的,則是一封留有兵部官印的文書:
調離令。
此前大夫人允諾過自己,只要自己幫助他們封鎖定遠關,不讓獨行武者通過定遠關離開,就會把自己調離。自己當時選擇了照做,而大夫人也遵守了諾言,這封調離令是在三天前送到自己手上的。
拿著他,自己就能離開定遠關了。
至於威雲樓怎麽樣,那就和自己沒關系了,反正自己到時候也離開了,大可回神都城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
“.........”
嶽靖默默咽了咽口水,隨後又取出了一封信紙。這是大夫人聯系自己,讓自己封鎖邊關的信件原本。本來為了消除證據,自己應該將其燒毀的。但當時,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竟是將其留了下來。
嶽靖嘴唇微動,卻是想起了在那之後,負責封鎖關口的士兵報上來的消息。
“北原在龍淵大澤屯兵數十萬,蓄謀已久,隨時有可能南下,你趕緊上報,好讓定遠關做好準備。”
可能這就是原因。
大夫人,還有大公子,嶽家費盡心思,不惜勾結北原異族也要鏟除的人,在被定遠關驅逐時的第一反應,卻是傳達北原鐵騎即將南下的消息。當嶽靖聽到這則消息的時候,他幾乎是難以置信的。
但他還是將其上報了。
而後,嶽靖動用了自己的人脈,對嶽晚成的事情進行了調查,並大致了解了當時其被北原追殺的過程。
最後,他按照大夫人的要求將這些信息送回了嶽家,但....或許是在嶽晚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又或許是對嶽家的小小報復,總而言之,最後嶽靖隱瞞了有關嶽晚成馴服遁地龍的消息。
砰!!!
嶽靖用力將手裡的信件拍在了桌上,沉默片刻後,他又取出了一個信封,將那份調離令給裝了進去,最後再將兩封信件平齊,放在了桌案上。做完這一切後,嶽靖這才調整好情緒走出了營帳。
嶽靖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一方面,他想要離開定遠關,去更繁華的神都城。另一方面,他已經在定遠關生活了十多年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況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定遠軍熏陶了那麽多年,他又何嘗沒有情懷?
北原南下,中原危機,援軍未至,他能就這麽走了麽?
那個和自己有著相似遭遇的嶽晚成,即使被嶽家追殺,被定遠關拒絕,還是在第一時間說出了北原的入侵。
那自己呢?
嶽靖不知道。
所以他決定讓其他人來幫自己做選擇。
走出營帳後,嶽靖很快就看到了一位隸屬於威雲樓的士兵正朝著他跑來:“嶽大人!城門那邊有一個....”
“等等。”
嶽靖揮手打斷了走過來的下屬,率先道:“在那之前,你先進去幫我拿一個信封出來,記住了,隻拿一個。”
“....誒?”
“快點去。”
那士兵愣了愣,但見嶽靖一直堅持,還是遵命走進了營帳中,片刻後,他便拿著一個白色信封緩步走了出來。
“嶽大人,裡面有兩個信封,我....”
“沒事。”
嶽靖一邊說道,一邊直接將那士兵手裡的白色信封奪了過來,迫不及待地將其打開,一眼掃了過去。
碩大的紅色官印頓時映入眼簾。
“........”
片刻後,嶽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將信封重新合攏,然後手一捏,那信封登時就被燒成了灰燼。
“將軍?”那士兵一臉的不明所以。
“辛苦你了。”嶽靖笑了笑,卻是主動轉移話題道:“你剛剛說城門那邊有什麽?”
“啊!是這樣的!”
片刻後,在那小兵的帶領下,嶽靖一路來到了威雲樓鎮守的城門口, 而在那裡,則是站著一個身著灰白布袍的老人,只見其左手牽著一匹毛色花白的瘦馬,右手則是提著一杆雪亮如銀的戰戈。
嶽靖有些遲疑地上前道:“這位老人家?”
老人聞聲回首。
而在看到對方面容刹那,嶽靖卻是陡然愣住了。他調查過嶽晚成,對逆天觀自然不陌生,而若是提到逆天觀,那位和定遠關也有著深厚聯系的開國武聖,自然是繞不開的坎,所以嶽靖其實是知道的。
他知道陸行舟的長相。
“你.....!?”嶽靖下意識倒退了一步。
“你就是這威雲樓的將軍吧?”陸行舟有些訝異地看著嶽靖,不知道為什麽對方看見自己會有這麽大反應,但還是繼續說道:“能幫我開一下這座城門麽?我有你們王都督的手令,不是什麽奸細。”
嶽靖聞言張了張嘴,好一會兒過後,才牙齒打顫地說道:“.....你來做什麽?”
“做什麽?”陸行舟眨了眨眼,卻是笑言道:“當然是和你一樣,來殺敵的。”
“”嶽靖神色複雜地低下了頭,良久後才歎息了一聲:“天意。”
言罷,嶽靖便果斷轉身看向了跟自己一同前來的士兵,大聲道:“還等什麽?傳我命令,給我把城門打開!”
“可是將軍,這個時候開城門”
“怕個屁!”
嶽靖毫不猶豫地說道:“今日我軍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