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的質問注定得不到答案了。

　因為在那之前，覺魔的手掌就洞穿了他的胸膛，切斷了冥冥中，燃燈真靈和三清聖境的那一點聯系。

　而天仙道修行，

　到了大羅金仙的境界，大多會將自身真靈寄托在一不朽之物上。佛門修士寄托靈山，先天神祇寄托天庭，道門修士寄托三清聖境，這三處界域，雖說各有高下，但本質上卻是屬於同一層次的。

　它們都跳出了三界之外，也不在五行之中。大羅金仙真靈寄托其中，便算是萬劫不磨，亙古常在了。

　畢竟對這個層次的修士來說，

　萬事萬物於他們而言，就像是從三次元看二次元，真靈寄托秘境，投落在現世的只不過是一點化影，或許偉力無有變化，但化影被殺去了，無非就是再衍生，這才是大羅金仙難以擊殺的原因。

　這和陽神合道蓬玄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哪怕在太古時代，除了聖人出手，能殺死大羅金仙的手段，統共只有兩種:一個是圓滿狀態的定海珠，

　另一個，則是釘頭七箭書。

　前者乃是太古赫赫有名的道器，論品階甚至不輸於聖人至寶。而後者，更是太古凶威第二的詛咒之法，

　僅次於六魂幡。

　然而天仙道的輝煌終究是在太古，放在如今時代，大羅金仙的自保能力，隨著三清聖境封閉，佛門靈山隨著世尊消失，天庭墜落崩毀，早已是大不如前，燃燈已是從三次元跌入二次元之中了。

　“轟隆！”

　伴隨著一聲巨響，燃燈隻覺得渾身一震，隨後便有一點陽火在他的仙體內迅速燃燒，而後擴散開來。

　且其不止於仙體。

　甚至還順著仙體，朝著冥冥之中的某個界空延展而去，那是燃燈的真靈所在，更是他一身修為的源頭！

　很顯然，覺魔要下死手！

　“....欸。”

　在這等狀況下，燃燈終於是發出了絕望的歎息。然而這份歎息，卻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將要身亡。而是因為，至此以後，他就真正成道無望了。但對求道人而言，這甚至比死亡還要令人絕望。

　這一瞬間，燃燈的法力不斷被陽火蒸發，思緒愈發模糊，萬事萬物仿佛都在離他而去，但他的思緒，

　卻前所未有的清明了起來。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漆黑的魔焰從腳底熊熊燃起，萬劫不磨的金身在這一刻脆弱無比，只能眼睜睜看著火焰一步步燒向頭顱，但身軀每被焚燒一寸，燃燈就覺得思緒得到了一點解放，無數疑惑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盡管自己已經忘記了和那位鎮元大仙的約定，但可以想想，自己機關算盡，卻還是淪為了他的棋子。

　從自己開啟這場大戲，召來萬神界，試圖以紫薇大帝法儀轉生陽神的時候開始，自己就自投羅網了。

　一切的意外始於財富女神的消失。

　可財富女神為何消失?

　是鎮元大仙動得手腳，他利用輪回殿，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放走了財富女神，導致自己計劃橫生變數。

　之後呢?

　他將四座天門借給自己，完善了萬空界環，算是幫了自己，但也借此恩仇兩消，徹底抹去了和自己的因果。但歸根結底，祂真的希望自己成功麽?這場自己拉開的大戲，最後的獲益者又是誰?

　0

　燃燈想著想著，最後讓他不可思議的，是一個他此前一直關注，想滅殺卻又始終拿其沒辦法的名字:

　“陸行舟！?”

　是了。

　自己本是用來拖延時間的萬空界環，最後反而成為了陸行舟快速增長修為的催化劑，這才是祂的目標！

　甚至不止如此！

　看似漫長的思考，落在現世不過一瞬之間，燃燈的金身已然徹底化作了灰燼，而覺魔的神意則是猶如決堤洪濤，卷空烈焰，以傾天之勢，順著冥冥中的聯系，徑直朝著某個無名界空奔襲而去。

　緊接著

　“到此為止吧。”

　“夠了。”

　伴隨著天音落下，一隻白皙如玉的大手截斷了虛海。

　覺魔的神意撞擊在那隻大手上，決堤洪濤被盡數擋住，卷空烈焰隻燒破了一層肌膚，沒能傷到燃燈分毫。

　但燃燈見狀非但沒有絲毫喜悅。

　反而發出了無言的歎息。

　原因很簡單:

　量劫以後，三清聖境關閉，靈山失蹤，天庭崩毀，為了確保真靈的安全，穩住境界，他將自己的真靈，

　寄托在了一件奇物的身上。

　“玩家系統”

　依靠這件奇物，他才得以操縱玩家，讓玩家們降臨在諸天萬界。而他也很清楚，真正的輪回殿主，鎮元大仙對“玩家系統”早已是垂涎三尺，只是這奇物和他真靈相連，兩者可謂是同生共死。

　而鎮元大仙身懷重重限制，偉力不能長時間施展，就算巧取豪奪，燃燈也有能力穩住，不被其成功。

　但現在

　自己力竭，只剩下一點真靈，法力盡喪，對鎮元大仙而言已經不再是問題。

　看似是救人，實則無非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罷了。

　自己的大計，表面上是敗亡於陸行舟之手，但真正的推動者，其實是這個在量劫後就找上自己的鎮元大仙！他借自己的手，不僅催化了陸行舟的成長，甚至還要奪走玩家系統，當真是好算計！

　“轟隆！”

　一聲巨響，大手回攏，罩住了“玩家系統”所在的莫名界空，隨後抽回，便消失在了覺魔的感應之中。

　而臨近那大手罩落，

　一點真靈照影，

　顯化出燃燈的模樣來，卻是背負雙手，抬頭仰望，仿佛在那大手後看到了一雙無情冷漠的狹長眼眸。

　地仙法的創造者，哪怕身懷諸多束縛，嚴格來說，祂也是當世唯一的聖人，而燃燈縱橫太古，坑騙聖人，本以為謀算之術不輸聖人，但現在看來，只是有心算無心罷了，終究是差了一個層次。

　當聖人真正想要謀算你的時候，就如同量劫時的那位凡間帝王一樣，最後只能淪為祂們的提線木偶。

　“天意。”

　燃燈搖了搖頭，長歎一聲，神色間滿是悵然:“苦海無邊爭相渡，尋真求道總是空，總是空啊......”

　言罷，

　那大手便落在了玩家系統上。

　偉力橫掃而過，

　頃刻間，燃燈的真靈便如蠟盡燭火，瞬間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