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山，掌門主峰大殿中。

裴尋真正在打坐。

此時此刻，只見一縷青煙正縈繞在這位逆天觀掌門的口鼻間，煙內有諸多景象浮現，好似一條遊龍，順著裴尋真的呼吸，如水流般不斷湧入其體內，而後又湧出，每次進出都帶走了些許黑氣。

這些並不是體內的毒素。

自從裴尋真成就武聖以後，易筋，鍛骨，洗髓，三大工序全部圓滿，體內就已經基本沒有什麽雜質了。所以非要說的話，這些黑氣其實是裴尋真在修行路上積攢的雜念，匯聚而成的心中之毒。

每一位大成武聖到了關口後都會遇到這一關。

心不純。

小成武聖凝練拳意，但所謂拳意，乃是人的精神所煉，而人有陰陽之別，拳意自然也有純雜之分，這種分別在大成武聖的時候還沒什麽，但想要晉升巔峰武聖，凝聚法身，這就是最大的難關。

而對裴尋真來說，這一關更是極為重要。因為他的拳意根基乃是浩然正氣，自然需要保證拳意的純粹。

本來的話，

想要突破這關，要麽是在生死攸關之際拋卻一切雜念，不成道毋寧死。要麽是在長久歲月裡慢慢提純拳意。當然也有極少數天才，本身就拳意純粹，雜念極少，所以只要睡一覺就能輕松突破....

不過可惜裴尋真並非那樣的天才。

如今也沒有生死之戰來推他一把，所以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慢慢提純，好在有陸行舟提供的人仙丹氣，憑借這些丹氣，裴尋真磨滅雜念的速度要比尋常人快上十多倍，因此效率還是非常高的。

然而

“感覺到這一步好像就不行了.....”

“差哪兒了?”

睜開雙眼，裴尋真無奈地歎了口氣，術業有專攻，人仙大丹說到底還是專門為巔峰武聖提供的丹藥，雖然彌散的藥力對武聖之下的武者也有很大用處，但對現在的他而言，用處反而十分有限。

至少它沒辦法幫助裴尋真突破最後一關。

誠然，裴尋真此時的拳意中，雜念已經很少了，但到最後，還是有一團濃烈到極致的雜念無法斬除。

那到底是什麽?

我的雜念?

裴尋真眉頭越皺越深，這種斬除雜念的過程，也是其審視自身的過程，然而他無論怎麽想都不明白:

自己還有什麽雜念?

還有什麽放不下的?

逆天觀如今蒸蒸日上，師祖突破人仙，記憶裡死去的人沒有一個死去，重生前的一切都不會再發生了。

為什麽?

恍惚間，裴尋真再度吸入那一縷人仙丹氣，意識沉入其中，卻是仿佛看到了一個碩大的黑色氣團。

無須他人提點，裴尋真已然醒悟這裡是他的意識海。

而那黑色氣團，恐怕就是阻礙他突破到巔峰武聖的最後一點雜念，想到這裡，裴尋真頓時駕馭起人仙丹氣，

然後一頭撞了上去！

“我倒想知道，我的雜念究竟是什麽！”

“破！”

轟隆隆！

伴隨著一陣天搖地動般的巨變，耳邊的轟鳴聲不絕於耳，裴尋真眼前一花，就發現四周景象已然大變。

他竟是不在掌門大殿之中。

頭頂是哀鳴不已的歸真止戈劍，

而在他的面前，曾經讓裴尋真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李京翰。怎麽回事?！

沒等裴尋真搞清楚情況，面前的李京翰就陡然出手，太和殿在萬丈金光中冉冉升起，以傾天之勢朝著他砸落，而裴尋真則是下意識地催動起止戈劍，劍身發雷而動，劍光將太和殿阻擋了下來。

“還要垂死掙扎麽，裴兄。”

“李京翰！”

靈氣奔湧，某種不祥的預感讓裴尋真眼角直跳，目光急急掃過四周，所見卻是一處他毫無印象的地域。

回頭，身後是亭台宮闕，瓊樓玉宇。

抬首，眼前是雕梁畫棟，丹陛丹墀。

一座城池?

神都城?

不對。

見裴尋真四處張望，李京翰似乎是誤會了什麽，冷笑道:“怎麽?事到如今還在期待你們那位祖師麽?”

“.....你說什麽?”

“沒用的，你還是乖乖放棄吧，大勢已去，笑到最後的人才能笑得最好！陸行舟那逆賊今日必死無疑！”

“！！！”

李京翰的話語讓裴尋真心中劇烈跳動。

不可能！

這是幻境！

裴尋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只是自己的雜念而已，雜念營造出的幻境，又不是真實，自己有什麽好怕的?

然而

就在這時，突然間，裴尋真只聽頭頂天空響起了一道驚雷般的巨響，緊接著，就有七色霞光齊齊綻放。而在那七色霞光之中，又分為兩個陣營，其中五道異色光芒，將另外兩道光芒圍在中央。

那巨響便是從其中一道霞光中傳出的。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颯爽的笑聲:“姓陸的，我欠你一條命，今日算是還了，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了。”

言罷，那道霞光便轟然炸裂。

隨後裴尋真便看到了一柄斷折的劍器從空中跌落，沒有落到地上，便化作一陣煙塵，隨風飄去了。

然而還未等他明白發生了什麽，空中便又響起了一道裴尋真熟悉無比的聲音。

“天意！！！”

淒厲的巨吼聲中，帶著難言的悲痛和憤怒，隨後就見一道刀光在空中橫貫千裡，瘋狂掃蕩四方，竟是生生將其他五道霞光逼退開來，但不過片刻，隨著刀光黯淡，那五道霞光便再度衝了上來。

而此時裴尋真又怎麽可能還不明白。

“師祖....！！！”

“沒用的，金蟬大師，陛下，太裕王，慧果上尊，還有刑師同時出手，陸行舟區區一逆賊如何能逆天?”

“他必死！”

轟！

轟！

轟！

李京翰話音剛落， 天上就再度響起了三道巨響，接著，裴尋真眼中代表陸行舟的那道霞光便在空中破碎開來！

這一瞬間，

裴尋真目疵欲裂！

然而就在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就如同幻想一般，瞬間崩裂開來，裴尋真嘴唇輕啟，此前吸入的人仙丹氣被其呼出。天地翻轉，他竟是重新回到了掌門大殿之中，一切如夢似幻，仿佛從未發生。

“.....幻覺?”

裴尋真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仙丹氣，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丹氣並沒能帶出哪怕一丁點的雜念，由此可見，他意識海中的最後一點雜念是多麽根深蒂固，回過神時，裴尋真雙眼已然盈滿了淚水。

“假的...一定是假的！”

“是幻象！”

“我分明已經......”

就在裴尋真竭盡全力想要斬除剛剛那觸目驚心一幕的影響時，陡然間，原本只有他一人才能進入的掌門大殿，竟是悄然飄過了一道微風，而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全身籠罩在霞光之中的人影。

“什麽人！?”裴尋真陡然起身。

“裴掌門稍安勿躁，本王此前也算是和貴宗祖師有約，如今是來履約的。”

“有約?”

“不錯。”

只見那人面容光影變化，似乎是笑了笑，旋即說出了讓裴尋真心神大亂的話語:“本王太裕，這次是來”

轟隆隆！

裴尋真下意識地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