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王向川離職引起外界軒然大波，很多人看來這更像是一個風向標，顯示出的信號，是逆電協大勢的下場，電協進一步統合行業勢不可擋的趨勢。

　而電協可以推行行業整合的監理中心，背後是對公眾心理精準的把控。

　現在的市場亂象不斷，用稅收漏洞避稅，騙取政府補助，美化財務數據欺騙投資韭菜，利用行業圈子資源做高無形商譽的問題普遍存在，這些接連暴雷的消息，早就突破公眾心理底線，現在電協趁機推動整合，外部壓力驟然一輕，可以說勢如破竹。

　另一方面，各平台和影視集團知道電協的介入基本不可避免，而電協的引入也就意味著新遊戲規則的產生，接下來的金流要進入中心在電協監理下分配，看上去好像他們的利益分配受到影響，然而實際不然。

　此前的行業有很多洗錢避稅損害投資人利益的情況，影視市場投資進入門檻其實很高，若非關系門路都有，等閑投資人都不敢進入，但現在似乎有電協背書，好像能一下子放下很多人的戒心，會有大把人認為這是個窗口緊隨其後，對投資這個行業信心大增，意味著蛋糕可以被做大，做大蛋糕，看似好像各家現在內部分配不能走灰色渠道損失了灰色利益，但實際上，如果可以和電協深度捆綁，他們能獲得的更多，因為話語權就在電協手裡。

　這就意味著行業內部新一輪洗牌的開始，想抱上電協這棵大柱的派系，必然會獲得未來最豐厚的回報。

　當蛋糕做大，更多的資金湧入進來，進入到中心之後，不需要以往的灰色行為，也能吃到比以前更大的紅利，何樂而不為。

　而自然像是王向川這樣和電協對立的，就成了博弈中派系傾軋的犧牲品。

　在王向川這棵大樹倒塌後，所有人自然關注的重點，無非就落在了王向川手上第一大將劉啟榮的身上，兩人曾深度捆綁，劉啟榮當年電影失利，債台高築，還是王向川出面幫他扛下。而後劉啟榮開啟電影賀歲元年反轉，票房口碑雙豐收，亦成為光影頂梁台柱子，現在王向川在光影經營的江山一遭易主，劉啟榮的結局如何?是一個考驗光影接下來的執掌集團和各家是否有實力安撫收攏的關節點。

　結果事後續出人意料，劉啟榮並沒有接受光影總經理趙邱的拉攏，也沒有接受其他諸如夏影華諾龍騰等各方電影集團的重利引誘，反倒是自己帶著劇組直接鑽進深山老林去了，據說是拍西遊釋厄的精品劇，讓圈內人大跌眼鏡。

　劉啟榮這樣的導演自廢武功，去拍劇集，哪怕就算是劇集電影，所謂精品劇，也到底和電影隔著逼格，殊不知現在市場和資本口味變幻劇烈，當劉啟榮從深山老林鑽出來的劇放出後，恐怕在電影市場名氣就會大遭打擊，且也會將起大製作導演的名號給抽離，在觀眾市場內地位暴跌。

　屆時劉啟榮這個目前國內內地身價最高導演的名頭，也將易主。

　於是民眾間又有一乾“劉啟榮可惜了！”的喟歎之聲。

　“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去趟那片渾水，那是誰都能去的?”

　“西遊繁駁，歷來各家之言混雜，都是那一大幫子以此為生的學者自留地，誰來都不好使，哪怕你是大導演，涉足其間，恐怕都得拿給各方罵的狗血淋頭！到時候千夫所指，會栽個大跟頭啊！”

　……

　劉啟榮沒有理那些外界的流言蜚語，若真要說那些看低的，當初他拍攝大製作砸了，競爭對手，對手集團公司，鋪天蓋地的黑聲，還少了嗎?所以對他而言，眼下的這些都只是毛毛雨，既然和王向川已經預料到行業變化的這一步，最怕的是沒有方向，而對於劉啟榮來說，什麽是方向?

　創作就是方向！

　拿到了高人西遊記的劇本，他就知道，這哪裡是一部電視劇，在他腦海裡，已經自動腦補出了整個故事史詩般的波瀾壯闊。

　扯旗封大聖，七十二洞妖魔戰十萬天兵，大鬧雲霄殿，護送取經妖魔廢土式公路片……這些是需要整個系列電影來實現的，必須要有電影的質感。

　每一集單拎出來，都要是大片。

　而這些是不可能有人相信的，所以劉啟榮不吝於美其名曰的對外界宣告，這是“西遊精品劇”。然後全部身心，即刻投入到這樣讓他感覺到燃燒的創作之中。

　至於王向川辭職，他退出光影的代價，是光影集團以一個不低的價格收購他手頭上的股份，換取他的強製退出。

　這筆錢不少，是王向川大半輩子打拚換得的最後回報，而他用這份回報，砸在了西遊這個項目之上。

　“是趙樹麽?我是劉啟榮，想邀請你參與西遊的拍攝……是，給你兩個小時，你想好了，給我打電話，即刻訂機票到拍攝基地。”

　程樹掛了電話，他皺眉在原地躊躇，程樹最早是以青春電視劇出名，因為長相陰柔帥氣，後面又陸續在《大褂》《天海那邊》《風雨如晦》這些片子上以俊逸的外形和精湛的演技獲得華表獎最佳男演員，形象和口碑一直不錯，有“文藝片第一男神”之名，他和劉啟榮也一直有所交集，但始終都沒有拍過他的戲，外界一直都在傳兩人會有合作，程樹也明裡暗裡向劉啟榮透露過他願意出演他的文藝片，只是始終劉啟榮也沒有表示。沒想到，會有這通電話打過來。

　而且也不是他最期望的文藝片，反倒是一部古裝神話劇。外界都在說劉啟榮直降逼格，難道自己現在要和他一起降?

　但也就是短短的片刻之後，程樹把電話回撥了過去，“劉導，我跟。基地在哪……?九寨……那我明天過來。”

　譚如松家裡後庭的健身房練拳腳，他是打星出身，但總歸是長得太過端正，且剃了光頭一臉佛相，一直是少林和尚專業戶，剛剛鍛煉完畢，他看到手機震動，一看上面名字，想到近期的傳聞，眉頭皺成了川字，不過也就是短短時間，他接起電話。

　片刻之後，譚如松笑道，“以前我都是扮演能打的和尚，沒想到在劉導這裡，卻要演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好好，成，我也想在劉導手上挑戰一下自己……我相信劉導的戲絕不簡單。我隨時都可以！好的，我這就訂機票！”

　掛了電話，譚如松握著微微發燙的手機，還感覺耳畔裡的劉啟榮聲音頗不真實。劉啟榮這種級別的導演，和自己這個少林和尚專業戶之間，原本沒啥交集，這時候了，他看得很通透，反正自己到現在也是不慍不火，不存在什麽為了前途考慮站隊這種說法，劉啟榮能找到自己，這就是一個機會，得抓住！

　45歲的林韻剛從話劇舞台走下來，一身旗袍，鵝頸蜂腰，左手環胸，手背墊著拿著電話的右手手肘，放在耳畔，嘴角牽起一個弧度，“聽說老劉你最近風風火火，怎麽的啊……現在想起我這個小妹了……”而後她捂嘴忍不住腰肢輕顫而笑，“我能演觀音?那可真是……”

　掛了電話，林韻眯了眯眼，那副嫵媚臉龐之上的眼波流轉，“很有意思呢。”

　……

　圈內一些層面都開始感覺到了暗流，現在很多人碰面問話，倒是一句“劉啟榮那邊找你沒有?”

　被叫過的人有的諱莫如深，有的則在旁人問起時點頭承認“我打算去試試”，有的則是委婉拒絕了，畢竟有的正是當紅，目前大勢不明之下，還是不要貿然選擇站在劉啟榮這邊的好。

　劉啟榮就像是在從圈內點將，有的人分析下來，發現他的點將不論交情，有的甚至從未和他打過交道的，他都找到聯系方式，打到對方的私人手機上，跟人聊扮演的角色，適合對方的地方，還有希望對方的突破。

　而且他找人，也不一定參考對方的知名度，流量和紅火程度，有的寂寂無名的，接到他的電話措手不及。有的正當紅的，便不免會考量一番，之後會接下，亦或者婉拒。

　總之接下角色的，都會在他指明之下，去往拍攝的秘密基地，而且簽訂合同，甚至會關起門來進行封閉的培訓和拍攝，這之中的一切情況，對外界而言都是黑箱狀態。

　很多人嗅到了這股子暗流，好像劉啟榮是真的要乾出一番大事來。而作為競爭對手的幾家影視集團，其實也對劉啟榮的狀態有些好奇，能讓劉啟榮擺出這種架勢，似乎意味著他好像真的掌握了殺器。

　不，也可以說是，他認為自己掌握到了一個大殺器。那到底是怎樣的一部劇，竟然讓王向川和劉啟榮卯著力氣去謀劃推動這一切?當真是劉啟榮走火入魔?或者是……真的在醞釀一場地震的前兆?

　……

　娛樂圈現在亂成一鍋粥，各種明裡的，暗裡的暗流洶湧。

　陳一聞則及時急流而退，這時候一個商院就至關重要了，這才是自己大學生身份而言最好用的地方吧，拍戲火了，綜藝火了，但一句話，學業為重，於是又把那些娛樂圈湧來的關注和流量拋之腦後，拉著天行工作室人馬回歸商院，門一關，把外界的風浪一並先擋在外面。

　陳一聞還是比較清醒，《一個導演誕生》的綜藝在暑期檔大熱，其中《K星來客》還成為軟科幻影片的一個標杆，甚至科幻雜志還要評獎，這些他讓劉昱和胡利京代表工作室出面去參加了采訪就夠了，而他則避開一切站在台前的機會。

　他真正著重的反倒不是綜藝和《K星》的成功，而是這帶動的，菠蘿網入場的入場券機會。

　菠蘿網這艘船終於有資格駛上賽道了。現在完成了和徐福賭局，掌握了菠蘿網半數股權的他，現在一切要務以菠蘿網的成長為首要。

　如今電協正在展開轟轟烈烈的整合計劃，一時沒能打壓到他們的綜藝，但這並不代表著自己如果還在台前轉悠，對方不會順便拿菠蘿網動手，因此菠蘿網的成長必須隱秘，在對方察覺不到的時候，要盡快崛起。而這之間，自己不妨低調點也好，在商院把門一關，電協也拿他毫無辦法。

　可如果這時候還跑去給菠蘿網站台，主動四面出擊的話，就可能迎來狙擊。這畢竟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陳一聞想到了六大的導演團們，他可以不必出面，但這群已經加入了基金會的導演團，可都是菠蘿網的資產啊，菠蘿網崛起路上的引擎，就靠他們拉動了，這樣想來自己還要默默給他們加油呢。

　在綜藝的這段時間和丁詩媚相處得很好，甚至因為他們在綜藝上的互動，還被人給配成了CP組，CP可以理解為熒幕情侶的說法，這年頭看個劇，看個綜藝，到處都是給人配CP的風氣。丁詩媚亮相綜藝的時候，原本是把同樣名校出身，還有京電三劍客之名的高冷林園和丁詩媚配成CP，後面賈立波明顯對丁詩媚示好，又把賈立波選入小狼狗CP，但隨後隨著丁詩媚和陳一聞在一起聊天，商量劇情時候的默契，大家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兩個同是青山來的才是一對CP。

　兩個人本身就是打打鬧鬧的性子，平時開開玩笑，也很敢說，陳一聞會對丁詩媚說“你爬遠一點！”，丁詩媚有時候被陳一聞過分言辭，也會直接動上手給他一下。一時間讓無數人對兩人充滿極其美好的願景，甚至一度搜索榜上還有關於兩人到底是不是情侶的討論。

　每每這個時候陳一聞就很鬱悶和煩惱，實際上他和丁詩媚之間的接觸，在綜藝後期時都給剪很多了，但偏偏一大票觀眾還能通過蛛絲馬跡一番腦補，陳一聞心想要是自己把和丁詩媚討論她穿吊帶清涼還是扎馬尾清純這類討論都一並放出來，恐怕在那些腦補客那裡，兩人都是就地結婚的老夫老妻狀態了！

　攜帶一身風雨的陳一聞回到商院，他再度成了商院大熊貓，迎來光環和榮耀，但最讓人鬱悶的，居然是秦卿竟然開始躲著他了。

　綜藝大爆，她只是冷冷淡淡說了個“恭喜。”

　問她看了《K星》沒有，她回沒有時間，空了我會看的。

　回商院說要去馮秀蓮那裡蹭飯， 她也是乾脆利落說外婆開學術會議巡講去了，她為了比賽訓練也不在家，讓他別去了。

　秦卿之前還帶刺，而現在，隨著他的風生水起，卻好像越來越遠了。

　陳一聞覺得，好像他和她之間總是這樣的，以前一起成長，有放學後池塘玩鬧，一起穿街過巷去上學，一起打打鬧鬧的年少時光，年歲稍長後，成長就把彼此隔離了。大學時遇見，是陌生向熟悉過渡的過程，然而一不注意，當普通的大學生活隨著自己的作為逐漸脫節後，秦卿和他的軌跡，好像又拉開了。

　就像是遇到過的一些人，步調一致的終究少，有的人走得快，有的人走得慢，有的走到了另一個路口，興許就不會再前面等待對方了。

　但陳一聞又苦惱的認為，是不是自己在綜藝上剪得還不夠?

　早知道所有對丁妹說過的騷話，都給全哢了！

　書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