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中州府衙外,空空咬牙恨聲道。
他恨自己當初明明都看出來了,卻什麽都沒做。
他恨楊保家明明斬斷了無數把鎖,卻唯獨斬不斷這世俗牽絆。
念在劉安邦痛失生母,空空當初還特地帶著重禮前往中州府替楊保家賠罪。
可沒想到這個劉安邦居然還喪心病狂到要殺楊家滿門。
“劉安邦!你能替你娘報仇!我便能替我姐報仇!這便是江湖!”
五丈長的旗杆橫起,宛如一杆巨槍,空空怒吼著,挺槍刺向了中州府衙的匾額。
“哢!”
這一槍充滿了空空的憤恨,巨大的方天戟將中州府衙的門樓捅了個對穿。
空空鼓足了全身的力氣向上猛挑,他需要發泄,他要發泄出壓在胸口的怨氣。
“嘩啦!”
門樓上的瓦片簌簌落下,破碎的殘片砸在地上清脆非常。
如此大的動靜將整個中州城都驚動了。
周圍的民居鋪戶窗欞中亮起了燈影燭光,不知道多少人的清夢被打擾。
要換往常,可能會響起此起彼伏的咒罵聲,但今天整條街竟然默契的陷入了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空空身上的殺氣猶如實質,沒人敢在這時候上去捋虎須。
不遠處兩隊鐵甲嚴陣以待,只等長官發號施令,便上去擒住這個敢擅動陳帥軍旗的狂徒。
“花爺,這怎麽茬兒啊?”
寧國軍政分治,每個府設有知府衙門,最高長官便是府台,但當地的城防部隊並不歸府台管理,而是由城防都尉領導。
被稱為花爺的便是中州府城防正都尉,名叫花漸齡。
城防都尉分正副,說話的人便是副都尉吳騰。
吳騰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身上穿著一身厚實的軍服,懷裡抱著槍,一邊說話還用手搓著下巴上靑虛虛的胡子茬。
自內而外散發著一種老兵油子的氣質。
花漸齡伸手將吳騰的衣服領子整了整,這位爺是讀書人出身,每次看到吳騰這個大頭兵的德行都有點不適。
反觀花漸齡,同樣的一身軍服,穿在花漸齡身上就顯得十分的精神幹練。
“我遠遠看著怎麽像是空空呢?”
花漸齡和空空早就認識,關系也很不錯。
“可不就是九當家的麽,也不知道這劉安邦怎麽惹著這位大爺了。”
吳騰言辭間對劉安邦十分不屑,主要是因為自古以來軍政分立,自然也就形成了兩個派系。
兩派之間經常有摩擦,君王其實樂得如此,手下人能夠互相製衡,他這龍椅也坐的安穩一些。
“真是他啊,咳咳,兄弟們,大早上的都沒吃呢吧?走,今兒我請客,吃早點去。”
花漸齡坐根就不是當兵的,他出生在師爺之鄉,從小研究的都是官場文化,這種時候腦子一轉便有了主意。
首先空空一個人來就說明是私仇,那可是梁山寨九當家,有的是人有的是船,真要是造反,分分鍾把中州府圍了都不叫事兒。
但既然是一個人來,想必不會牽扯太多,他也就未曾上前去攔,先看會兒好戲,再上不遲。
而且花漸齡相信空空辦事自有分寸,這事最後肯定會有個交代。
這便是聰明人,聰明人善於發現其他聰明人,只有傻子才覺得就自己聰明。
一群兵丁湧入了一旁剛剛開張的飯鋪,吳騰張羅著給花漸齡單獨留出一張桌子。
其他人擠在其余桌子上,
甚至還有分不上座的一提褲子坐在了門口的台階上,當兵的人沒有那麽嬌氣。 “你別來這套,都過來坐,我多大胃口自己吃一桌子啊?”
有了長官發話,哪有不照辦的,兩隊兵丁紛紛落座。
“掌櫃的,好吃好的都拿上來。”
掌櫃的滿面堆歡不住作揖,一聽招呼,趕緊下去張羅吃食了。
小兒先給每個人都倒上一碗熱茶,瓜子花生之類的擺上幾碟。
軍爺官爺都是爺,哪裡惹得起。
花漸齡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雙眼卻一直關注著遠處的空空。
此時中州府衙中也湧出了大量的差人,中間簇擁著一個中年男子,乃是劉安邦的師爺錢立。
錢立身量不高,細細瘦瘦,臉上乾癟沒肉,三十多歲的年紀,留著三撇小黑胡子,兩根眉毛有點禿,卻還隱隱的長到一塊去了。
從面相上來說,眉毛稀的人情味淡,眉毛連在一起的人心窄,這師爺兩樣都佔了。
此時滿臉的睡意,耷拉著眼皮,一看就是被吵醒的,臉上的表情煩躁不耐。
“誰乾的?這是誰乾的?好大的狗膽!”
此時天色還有些昏暗, 錢立站在院裡觀瞧,只見大門上磚瓦橫飛,還以為是有小偷之類的踩掉了瓦片。
所以錢立是仰著頭走出來的,目光一直在房頂上,想看看到底什麽人膽大包天敢在府衙門口躥房越脊。
“是你太爺我乾的,讓劉安邦那個王八蛋滾出來,要不然拆了你們的衙門!”
錢立聞聲回頭,嚇了一大跳,這衙門門口什麽時候立了根旗啊?還有個小子還扶著旗杆罵街,這還了得?
“造反啊!什麽地方也敢撒野!來人,拿下!”
錢立立刻扯著嗓子大喊著,一句話就暴露了他的尖酸刻薄,狗仗人勢。
“噗!”
遠處看戲花漸齡一下沒忍住,茶水噴了對面吳騰一臉。
“哈哈哈,錢立這個傻子真是沒睡醒呢,不看看對面是誰就放狠話啊,咳咳咳。”
吳騰臉上的茶水滴滴答答,還沒來得及發作不滿就看花漸齡被茶水嗆到,弓著背不住地咳嗽,趕緊抹了把臉去幫他拍背。
剛拍了一下。
“咣!”
一聲巨響嚇了吳騰一大跳,心說我沒使這麽大勁兒啊?
再一回頭才發現原來是空空那邊扔過來一個人,錢立整個人是屁股朝前飛過來的。
直接撞碎了小飯鋪的門板,窗欞紙碎木屑崩的滿地,錢立整個人半截卡在了門上。
這種小飯鋪也不是什麽高檔的買賣,大門也不舍得用太好的。
都是很便宜的木料,這種木料質地比較脆,撅斷的木雕窗欞好似荊棘一般,扎的錢立滿屁股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