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陵從自行車上跌下來,手上的皮都擦破了。
“可憐的孩子,這些日子可苦了你。”
翠芬慌忙停住車,上前攙扶。
現在才知道,睡覺是件多麽奢侈的事兒。
噩夢總是見縫插針,只要入睡,就開始作祟。
車子不覺間來到山腳下,松樹林青森森的,路邊有一間磚瓦房,牆上刻著醒目的拆字,不知道為什麽很吸引人。
屋前是一塊院子,上面長滿了青草。
一個白發蒼蒼,滿臉皺紋,一身黑衣的老婆婆正坐在屋前長滿青苔的階梯上,她手裡拿著一把菜刀,似乎在腰部掏什麽東西。
車子駛近,老婆婆側腹部汩汩淌著鮮血,刀子順著傷口探進去,似乎要割什麽。那場景真的是血腥又恐怖,沐陵心臟嚇得一抽一抽的“媽,那個老婆婆在用刀捅自己肚子。”
“啥?兒子可別嚇為娘。”
翠芬驚得一哆嗦,用盡全力蹬車子,直到看不見那棟房子才減速,她驚魂未定地問道:“你剛才說啥?”
“老太太在用刀捅自己肚子,可嚇人了。”沐陵還有些後怕。
翠芬禁不住是抽了一口冷氣“那屋子十年前住著一個老婆婆,因為得了肝癌,子女都躲瘟神似的避著她,她又是病痛折磨,又想念子女。因為沒錢治病,又非常想念子女,拿起菜刀就自己動手割,最後流血流死的。屍體都爛屋裡了,她兒女都沒有回來,前幾個月這裡拆遷,紛紛跑回來爭拆遷款。”
人心呐,慢慢被這社會奴役了,被金錢驅使的像個小醜。
從此以後要經常見到鬼了,這可讓我怎麽辦是好?早晚要被嚇死。
記得鳶姐姐說過了,我三火俱滅,很容易被髒東西衝撞,這輩子總是有鬼往身上爬,豈不是永遠沒有安寧之日?
“兒啊!咱們還要過三個墳地,五個死人的地,你這麽一驚一乍的,為娘可要給你嚇死了。”
她真被嚇到了,原地躊躇了一下,讓沐陵把眼睛蒙上,又撒了幾滴牛眼淚。
這一路還真就沒再見到什麽異常的事情,安全過了河,到了姥姥家裡,此時天已經蒙蒙亮。
剛被買來第三天,就被帶著走訪了重要的一些親戚,沐陵很俊俏聰明,一時間就得姥姥舅舅的疼愛。
翠芬把沐陵的事情跟姥姥大概說了一遍,她立時凝重起來,民間什麽東西辟邪,就收羅來給他。
吃了早飯,直接睡了一天一宿,這是最安心的一覺,夢裡沒了奇奇怪怪的東西。
沐陵翻身起床,腳腕的手印不見了,感覺有蟲子似的東西向著大腿根爬。
隻覺得下體一寒,這東西不會是色鬼吧!
這個狀況可比要人命還可怕,姥姥家是老宅子,屋裡有梳妝台,只是經過一瞬間瞥到鏡子。
他滿臉血汙,五官流著血,脖子歪歪扭扭分布著縫合線。
這又是怎麽回事?
他嚇得急忙將目光移開鏡子,最後一刻竟看到肩膀上多出一雙慘白慘白的小手,下意識又看了一眼確認。
這是人的本能反應。
鏡子裡,肩膀後面一顆小腦袋慢慢探出來,先是頭髮,額頭……
沐陵拔腿就跑。
跑出房間之後,正前方有一個小女孩背對著,坐在階梯上。
後頸汗毛直豎,拚盡全力大喊卻發不出聲,只能企圖跺腳製造響聲,嚇跑她。
我站在我姥姥家客廳的中央,不是二丫是誰?
小女孩緩緩將腦袋偏過來,
嚇得他直哆嗦。 “哥哥,你醒啦,奶奶說你病了,就沒有去找你玩。”
沐陵懸起的心落下。
這是舅舅家女兒,今年五歲,叫鄭惠。這段時間被小女孩的恐懼支配了,本能的亂想。
“惠子,是你啊,姥姥她們呢?”
“奶奶她們做飯呢,哥哥,剛才我偷偷看了哦,好幾碗肉呢。”
她說話間還咽著口水,小孩子都是吃貨本質。
大腿根的手印在慢慢往上躥。
這個色鬼!
“哥哥,要糖!”
沐陵從口袋裡拿出一把糖果和一盒彩色筆“惠子,送你的禮物。”
“謝謝哥哥”惠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坐到他懷裡,開心的吃著糖果。
血手印似乎要剝離沐陵肌膚,爬到鄭惠身上。
“哥哥,你身上有針嗎?扎的有點疼。”
沐陵急忙將她推開,要是害這個小表妹染上髒東西,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惠子眨巴眨巴眼睛,已經染上水霧“哥哥不喜歡人家了。”
“怎麽會呢,哥哥不是怕你被針扎疼了嘛,去吃肉肉咯!”
廚房外,就聽見舅舅扯著嗓子說話“馬符村真不是玩意兒,要遭天譴的,妹妹和外甥別回去了!”
舅媽踢了他一腳“你哥總是腦子犯抽,平時就罵罵咧咧的,別放心上。”
“你看隔壁李壩村都窮啥樣了,挨千刀的。”
鄭惠聽見她爸爸罵罵咧咧的,拉著沐陵往外走,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拉著一個小女孩跪在門口,姥姥端著兩碗飯,上面滿滿的肉“我家也養不起,起來吃點東西吧,去別家看看。”
“嬸子,我家娃子長得可標志了,你瞅瞅,你家不是有男娃嘛,養著當媳婦吧,可乖了!我真的走投無路了,眼瞅著都這麽大了,我不能看著孩子活活餓死啊。”
“唉,我們也是有心無力啊,再去別家看看,找個家裡寬裕點的。”
她們磕了幾個響頭,也是餓了,狼吞虎咽起來。
鄭惠看了看女孩,將手裡的一把糖和那盒彩色筆遞給了她。
外婆牽著兄妹進屋, 那女孩抬頭看了看他們背影。
外婆家被菜園子圍著,這片地只有兩戶人家,隔壁可是兩層小洋樓,晚上的時候,屋裡亮的跟白天似的。
以前這家人也窮的叮當響,但是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進城做生意發了財,娶了個當官的。
這家裡只有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叫鄭紅,他媽死了以後,父親去城裡做生意發了財,娶了個當官的,一年也難得回來幾次。
那家人對鄭紅不是很好,聽說他經常挨打,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他也知道後媽在家掌權,默默忍受。
“喲,馬根來了,吃肉呢?”鄭紅眼睛盯著沐陵碗裡的肉,一個勁兒咽著口水。
沐陵也沒什麽胃口,將碗給他,他倒也不客氣“不瞞你說,我守著一群牛羊,卻沒有吃過肉……咦,根哥,你是不是撞鬼了?”
“你才撞鬼了,我呸,肉不給你吃了。”鄭惠嘟著嘴,有些生氣,伸手去奪碗。
“惠子乖乖吃飯,肉掉地上就可惜了。”
鄭紅吃完飯,大口大口的刨飯,吃完後意猶未盡的將碗遞過沐陵“以前還很嫉妒你命好,現在看來比我慘多了!”
他神神秘秘的在沐陵耳邊小聲道“我告訴你,咱們家裡供著一個小盒子,可以辟邪生財。”
現在正是陰魂纏身,但沐陵知道,這可能會害了他。
“得放羊去了,不然又要跪一宿。”
看著他的背影,沐陵一陣唏噓。
他們都挺可憐的,本該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要去承受不屬於他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