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河岸上的歇雨樓內,小影滿頭大汗的跪在一間陰暗的房子裡。
“大人,我失敗了!”
“意料之中的事!但我也有意料之外的收獲,我實在是沒想到你會這麽愚蠢,枉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你怎麽不動動腦子想想,不知城和京城地處雲江沿岸,他程倦也要想盡快趕到京城為什麽不走水路,偏偏選擇霧孤山的藥翁澗?”
“大人,這個我打聽過了,說是程倦也暈船!”
“無知!程倦也最起碼也是天機境的高手,暈船?也只有你這樣的蠢貨才能信。”
“他是故意的?”
“廢話!很明顯程倦也是想在藥翁澗釣魚,你倒好,傻乎乎的派王崢去送死!”
“屬下該死!”
“好了,不能全怪你,畢竟實力擺在那裡,只要你想阻止程倦也進京,就一定會中計,程倦也在霧孤山設下魚餌,其實他也在賭,賭你是不是忠心,是否會不折不扣的執行我的命令,只是可惜了王崢!”
“我去救他!”
“沒必要,陽國的人而已,雖然有些可惜,但也死不足惜!”
“大人...”
“救不了的,程倦也把他綁在馬上拖到了京城。”
小影渾身一緊。“這也太殘忍了。”
“殘忍?你要是知道程倦也的身份,你絕不會這麽想,好了,幸好棲羽珠已經到手,我們也有足夠的資本和他談條件,你去把南宮行放了,告訴手底下的人不要在追他手裡帳了,畢竟我們也是講誠信的。”
“是。”
“等一下,”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正要出門的小影一驚,木訥的說:“大人還有別的吩咐?”
“乘著程倦也在京城,把手底下的人都派出去,好好查查不知城看看有沒有魚龍亭的消息!”
“遵命!”
金碧輝煌的攬麟宮內,皇帝專心致志的翻閱著各部呈上來的折子,突如其來的地災讓人口本就不怎麽富裕的石安城雪上加霜,救災不是什麽大問題,難辦的是這破破爛爛的石安城如何才能浴火重生!從就近的玉鮫城遷人?怕還沒等到實施就會激起民變!他揉著眉心,無力的靠在龍椅上。可天不隨人願!就在他為石安城的事發愁時,遠在千裡之外的玉鮫城百姓正在水深火熱中掙扎!
漆黑的夜裡,事工院首正都敏策馬狂奔!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的衝進攬麟宮跪了下來。
“陛下事工院都敏求見!說是長虹堤決,民眾死傷無數!”
“什麽!他人呢?”皇帝驚的站了起來。
“在殿外候著呢!”
“快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滿臉淚痕的老人走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陛下!老臣無能!”
“愛卿,你先起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我們也回天乏術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流年不利啊,想我華朝子民一生勤勤懇懇,卻屢遭橫禍,徒之奈何!徒之奈何啊!
“愛卿,長虹堤事工院三月核考,有沒有問題?”
“陛下,別說三月核考了,自先帝下令重修長虹堤以後,這三十五年來,從沒出過紕漏,玉鮫城雨季時,我院太卿武常就住在堤上,直到前天才回京,為什麽偏偏在這時候出了問題?這事出的蹊蹺。請陛下下旨嚴查!”
“愛卿的意思是長虹堤決是人為!”
“不錯,陛下,事後知令府組織救災時,在東蔭山發現了當晚執守者劉清的屍體!”
“不是淹死的?”
“陛下,
東蔭山地勢高絕,距長虹堤又有三裡之遙,劉清不可能淹死在那裡!” “可查明死因?”
“玉鮫城調令司主司都正說是死於歲寒府絕技清風四指之一的巧奪天工,那劉清是被一指震斷心脈而死!”
“荒唐!朕可以擔保程倦也絕不可能出現在玉鮫城殺人。”
“陛下,老臣也不相信堂堂歲寒府的當府先生能做出此等事來,可武功招式不會作假,他的清風四指獨步天下,任何一個懂些武事的人都知道,身受清風四指之後身體上會留下獨特的淤傷。”
皇帝沉默了,清風四指的獨特他又怎會不知,現在他只希望程倦也能早一點到京城來。都敏手心裡的汗終於幹了,他可不想步柏施的後塵,他沒有猜錯,眼前的這位皇帝最不想聽的就是知罪請罪的老調,他要的是一位能在關鍵時候站出來的人,柏施自以為勤懇,留著老皇帝在位時的臭習慣,殊不知這種行為剛好觸及陛下的底線,現在想來,柏施也是罪有應得!可都敏萬萬沒想到,這位英明的皇帝陛下並不是因為這個才將柏施杖殺的,他不清楚五年前的事,因為那時候的他還是流雲城的知令府大人!他更不知道皇帝和程倦也的關系,否則,以他的脾性,是斷然不會當著歐陽繼的面指責程倦也的。
六月十八。
程倦也一行在天擦黑時進了調令司府衙,八十多歲的老總司許然老淚縱橫的拉著程倦也問東問西,想當初他第一次遇見程倦也時還是一個穿著開襠褲的小屁孩,可如今,當年那個牙牙學語的孩子已經是名震天下的歲寒府先生了,許然多少有些感慨,時光如梭啊,現在的天下是他們的!安穩了些的許然熱情的拉著程倦也坐在自己身邊,張嘴便問,成親了沒?有沒有心儀的姑娘?那家的?我去幫你問問。程倦也看著老人兩顆分外顯眼的牙齒心裡不是滋味,他不敢拒絕老人的熱情,可他又實在不喜歡這過分的熱情。許傑看著往日裡一本正經的師父,強忍著笑意撇過頭去,程倦也隻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繪春,程繪春忍俊不禁的看著兩人,絲毫看不出來要幫忙的意思,程倦也吃力的抽出被捏的發紅的手,站直身子,指了指一旁無動於衷的繪春,恭恭敬敬的說:“老爺子,這位就是我的妻子!”
“你成親了啊!”
“老爺子, 我們成親時間不長,剛好許傑來找我,借著這次機會,我帶她好好轉轉!”
“不錯,是個難得的美人呢,就是瘦了些,不好生養!”
許傑噗嗤笑出聲來,心說:“按您老人家的標準這全京城誰不是美人!”
“您說的對,我時常讓她多吃點,可她就是不聽,剛好我們來京城,我這就帶她去吃點好的!”
“也好,佳偶天成,婚姻還是要靠自己的,去轉轉吧,看看雲燁城的夜景!”
繪春早已羞紅了臉,眼底閃著蘊彩,像是裹著被子的小貓,甜蜜的挽起程倦也的胳膊。程倦也朝著正堂上的老人匆匆行了一禮,便拉著繪春逃出了門。
人,都是人,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挑擔的,搖扇的,牽著馬道歉的,在閣樓上吟詩的,彈琴的,舉著物件叫賣的!程倦也皺著眉頭,膽怯的站在街邊,任誰也想不到,這天下人人人敬仰的歲寒府先生竟然被雲燁城一條繁華的街嚇的停住了腳步!程倦也皺著眉頭,他忽然想起了織夏他們,畢竟山高路遠,他們可都安好!隻繪春不一樣,她的眼裡是街角的糖人兒,茶樓下一個姑娘幸福的把一支玉簪帶在頭上,繪春搓著衣角,奢望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先生,她又看到了一把精美的扇子,終於鼓起勇氣來,拉了拉程倦也的衣襟,程倦也摟著她,吃力的擠進了人群。
“哎呀!”繪春驚叫一聲,像受驚的小貓乖巧的爬在程倦也的懷裡。
“怎麽了?”
“面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