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織夏的幾棍子,白允耐不住問:“那你們是怎麽碰到繪春姐的?”
“接下來,我就理所當然的爬上了先生的馬車和他一起去了嶽蘇城。在車上先生見我一直盯著他,於是他對我說你想要認識一個人,就要用你自己的眼光和方法來看,世人愚鈍,別學著他們把自己打扮成這樣,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剛遇見你時的樣子呢?當時的我還並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自然是有些失望的,我問他,我這樣不好看嗎?先生搖了搖頭說好看是好看,可就是沒有靈氣!我認為他是在嫌棄我,在路上我還委屈了好一陣子呢,一直到我們在嶽蘇城落腳!碰到你嘴裡的尚茹時我才明白他的話。”
白允偷偷看了一眼靠在老柳樹下的繪春問:“那織夏姐你們在嶽蘇城發生了什麽?”
“相比起我來,你繪春姐當時可是名動華朝的大人物,她是嶽蘇城尚家之主尚之清的獨女,生的那叫一個國色天香,在西水河兩岸更是婦孺皆知!當年就連我們的先生也是奔著她的名聲才去的嶽蘇城,那時候的程繪春還叫尚茹,自小便能識文斷字,不僅生的清秀,詩詞歌賦更是信手捏來!別說你們這些男人了,就連我們女人在見到她時都忍不住生出想要一親芳澤的衝動來!”
織夏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回身看了看靠在老柳樹下的繪春,釋然的笑了起來!
“接著講啊織夏姐!你們在嶽蘇城的事兒!”白允催促道。
“這事兒還要從一次尋寶說起,嶽蘇城的尚、杜本就是世交,可不同的是,年輕時的尚之清專一癡情,而杜疏的父親杜律則不是,再加上杜律的正室久不出子嗣,他便借著延續香火的名頭又納了兩房,那三房也是命苦,過門沒多久便身患惡疾,沒過幾天好日子就一命嗚呼了。杜疏是杜律與二房所生。三十多年前,尚之清不知從什麽地方弄來了一張藏寶圖,與杜律相約一起去碰碰運氣!兩人一去三月有余,這可把兩家人急壞了,派了人沒日沒夜的找,甚至還報了官,直到兩家人快要放棄的時候,杜家的車夫去北山的拘靈村辦事,途中遇上大雨,在半山腰的一處山洞裡躲雨的時無意間發現了兩位遍體鱗傷的公子!原來兩人出了嶽蘇城沒多久就遇上了山崩,隨行的仆役們死傷殆盡,尚之清更是被山石砸傷了腿,是杜律背著他一連走了兩個多月才回到嶽蘇城境內的,至此兩人桃園結義,當著皇天后土許下了同生共死的誓言。而在此後的一年,尚、杜兩家的夫人又同時有了身孕,一天兩人在一起喝酒時說起這事,一時興起便定下了指腹為婚的約定!”
“這麽說繪春姐和那個杜公子是指腹為婚的了?”
“是啊,或許在外人看來兩人指腹為婚,本是良配,可尚家的姑娘實在是出脫了些,杜律怕自己的兒子配不上尚茹,就時時刻刻逼著他習文練武,終於有一天杜疏不幹了,想方設法的想見一見那位被父親誇的天上盡有地上絕無的尚茹,就在我和先生到達嶽蘇城的那天,杜疏自作主張的去尚家提親!最令人吃驚的是,當時尚之清竟然沒問半句,就歡天喜地的應了下來!”
“那杜疏見到尚茹了?”白允問。
“當然見到了,而且是一發不可收拾愛上了尚茹,從那時起杜疏開始起早貪黑的練武,以前背不下來的文章也能記住了,杜律見此,開心的不得了!他自然知道兒子背著他做的事的,可看到兒子一改常態,如此的刻苦用功,也舍不得去責備,兩家就這麽心知肚明的準備著幾天后的婚事。
” 織夏頓了一下又說:“但意外還是發生了,就在兩人大婚的前一天,如今永王言敷語的兒子言升聽了齊慕的話也趕到了嶽蘇城,他是專程衝著尚茹來的,可他剛到嶽蘇城就聽人說這位國色天香的美人兒要嫁人,這可急壞這位無法無天的王府世子,當下就要帶著手下的狗腿子就要去尚家搶人!還好,當時言升的手下有一位叫孟和的狗頭軍師把他攔了下來,他說,尚茹到底好不好看,至今為止也都只是傳言而已,要是世子你這麽大張旗鼓的搶回來這萬一要是個醜八怪豈不是虧大了?且不說華朝律法一向嚴苛,你這麽明目張膽的過去搶人,要是被知令府的人知道了,到時候就算是王爺親臨也保不住世子您啊!”
“那怎麽辦?”言升急不可耐的問。
孟和又說:“現在尚家不是在宴客嗎,不如世子您喬裝先去打探一下,設法見一面,若真是如傳言說的那麽動人,在想他法!”
“那言升真的去了?”白允問。
“去了啊,不過沒見上面,那言升只是在門縫裡偷偷的看了一眼便丟了三魂七魄,直到被尚家的下人發現丟了出去才堪堪回過神來。當晚,孟和這狗奴才為了為了盡自己的本分,便帶著言升去見了杜家的二夫人!可恨那老女人竟然為了攀上王府,想也沒想便應了下來,不過她卻提出了一個條件,讓言升認她做乾娘!”
“言升答應了?”
“答應了,言升已經被尚茹迷的雲三霧四的,不答應才怪呢。”
“那他們是怎麽打算的?”白允問。
“他們幾人商定,在杜疏拜完堂後,就用迷藥把他迷暈,讓言升代替自己的親兒子去洞房!”
白允有些緊張:“可真夠陰損的,言升得逞了嗎?”
織夏微微一笑說:“你猜?”
“哎呀,織夏姐你就別吊我的胃口了,快告訴我吧。”
“當然沒有了!尚茹雖然沒見過杜疏,可以她的聰慧,在言升掀開蓋頭時就起了疑心,直到後來,言升甚至連交杯酒都不肯喝便硬生生撲了上來,尚茹立馬認定這個人絕對不是自己的丈夫,她使出渾身解數,蹬開言升,抓起一旁的燭台自衛。在僵持中,尚茹慢慢的向窗戶靠過去,在言升失神的瞬間,她跳窗逃了。那一天嶽蘇城滴水成冰,心下不甘受此屈辱的尚茹,站在雪湖邊上悲憤交加,在眾目睽睽之下義無反顧的跳進了雪湖之中。”
“那先生又是怎麽碰到繪春姐的?”
“要不是說先生有先見之明呢,我們來到嶽蘇城後,他帶著我漫無目的的轉了一天,後來,我們來到雪湖,從湖心亭回來之後,先生就租下了那船夫的小破船,他說,能寫出那樣的詩句的人品味一定不差,這雪湖是嶽蘇城這個時節最美的地方,我要是生在這裡,肯定天天窩在亭子裡不走了,就算到了晚年,避不開那生死輪回,就索性葬在這雪湖中罷了!我們在和傘橋的橋洞裡待了大半夜,我記得那天晚間嶽蘇城下起了大雪,四丈開外的湖心亭都沒了蹤影,可能真的是緣分也說不定呢,先生竟然在十數丈之外的湖面上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尚茹。後來尚茹昏了四天五夜,好在先生醫術精湛, 我們兩連著幾天不眠不休,終於把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就在我們離開嶽蘇城的前一天,尚茹叫住先生,求他帶自己離開嶽蘇城!”
“也是啊誰還願意待在這麽一個地方呢!”白允感慨道。
“他們在房間裡聊了很久,等我再見到尚茹時她已經變了樣子。”織夏說。
“就像現在這樣?”白允問。
織夏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
“再後來,知令府介入,言敷語從京城趕到嶽蘇城,當著尚之清的面殺了孟和,又把言升打了四十板子,尚之清多少消了點氣,只是可憐那杜律了,因為那老女人的緣故,尚之清與杜律割袍斷義,並親手打斷了自己的腿,當年,杜律背著荊條在尚家大門前跪了一天一夜,沒多久便染上了重病,在臨死前,杜律留下遺言,讓大夫人親自主持二夫人的陪葬議程。”
“這杜律也是夠狠的!”白允說。
“你不懂杜律和尚之清之間的關系,那可是在瀕臨生死的情況下結下的恩情,對於尚之清這樣一位專一癡情的人來說,尚之清對著杜律割袍斷義與短腿之痛相比,疼了何止千倍萬倍!很顯然杜律是知道這一點的,他讓二夫人陪葬,無非是為了給尚之清一個交代!”
“那杜疏又是怎麽知道當初的尚茹在歲寒府的呢?”白允問。
“是先生告訴他們的,就在杜律彌留之際,先生讓我給尚家和杜家分別送去了一封信,目的是讓他們放下恩怨,更不要擔心尚茹。可尚之清實在是太固執了,最終還是沒能原諒杜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