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開學的日子,秦河拿著借的二百四十四塊錢和幾個小孩準備去學校一趟。
這個村的叫胡家村,原本在隔壁的鄰村就有一個小學,可前些年不知道什麽原因,被取締了,最後附近十裡八村的學校全部合並了,全部合並到一所學校去了,學校叫中江學校,分小學部和中學部,建在鎮上。
這可苦了胡家村這些離學校遠的孩子了,學校離胡家村足有十裡路,還是彎彎曲曲的泥巴路,晴天還好,到了下雨天,那滋味,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每次回到家,身上腳底下,都得多幾斤泥巴。
平時,這些學生都是靠走路去上學,有條件的家庭可以讓學生住校,沒條件的家庭只能走讀,每天來回二十裡路,靠腳走出來。
秦河現在還用拐杖,這來回二十裡路是肯定走不了的,但是今天剛好村裡有一家人有一輛拖拉機,也是去送小孩去學校,加上最近天晴好一段時日了,這才讓秦河坐上順風車。
秦河的腿已經五十多天了,現在已經差不多能小心走路了,基本也不痛了,但是秦河已經預計自己這腿是恢復不了到從前了,正骨大師給他的治療有些草率,讓秦河感覺腿總有點左右腳不協調,走路總感覺兩隻腳不對稱,也不知道是心裡作用還是真有問題。
不過這種情況,在這個年代,只能認命了,主要自己最多也就還有九百多天的壽命,沒必要在乎這些小事,好好完成任務就行。
好在這具身體還年輕,恢復得還算快,平常靠拐杖在村裡溜達也不成問題,走遠路肯定不行。
就這樣,秦河搭拖拉機到了鎮上,這座小鎮還算繁華,畢竟算是方面十幾裡唯一的城鎮了,平常鎮上趕集也是人山人海,今天開學的日子,自然也是如此。
農村裡面,特別是這個年代的農村,很多家長其實年齡並不大,但是因為長期勞動,看上去面容蒼老,皮膚黝黑,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孩子爺爺。
秦河被林一峰扶著走進學校,剛剛坐拖拉機,感覺腿又松了,疼痛感又開始襲來,看來是自己作死了。
合並後的中江學校佔地面積很大,一棟棟新教學樓也看上去比農村那些土瓦房大氣多了,學校裡面,人流攢動,大多家長都是滿臉愁苦,穿著又土又舊的衣服,還有些穿著雨靴,大多都是趕了一早上路來的,神色還帶疲倦,他們這身打扮和這嶄新的學校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在後世,秦河第一反應就是附近有沒有房子賣,這多好的學區房源呀!
進了學校教學樓下面,有一排公告欄,上面很清楚地寫著每個年級的收費數目,很多家長都聚精會神地看著。
秦河也上前看去,首先往小學部,五年級六年級看,這個學期五年級學費加學雜費是六十八塊錢,六年級是七十五塊錢。
而待秦河看到初中部的時候,頓時眉頭緊鎖,初二的學費是一百四十五,初三的學費是一百六十五,自己身上就兩百四十四,連三個小孩的學費都不夠,這還只是學費和學雜費,如果加上平時考試費,還有住宿費生活費,食堂吃飯之類的,這都不算在裡面,很多農村家庭,都負擔不起幾個孩子的費用。
秦河準備讓十六歲的林一燕繼續就讀初三,她已經輟學一年了,但是據秦河了解,林一燕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秦河既然答應林一清照顧好幾個小孩,那讓他們有一個好的前程是必須的,這這個年代,農村孩子想要混出頭,
讀書是必須的。 如果四個孩子都讀書,光學費加起來,一起就得四百五十多,加上生活費和各種費用,一學期一千都打不住,自己身上這點錢,還遠遠不夠,也不知道雜志稿費還要多久,但是目前,讓幾個孩子讀書是必須辦到的事。
秦河先讓兩個小的把學費交了,領了教科書,先行進了教室,幾個小孩也不算調皮那種,省出秦河很多功夫。
兩個小的好搞定,兩個大的有些麻煩了,先是學費目前就還不夠,林一燕已經輟學一年多了,讓她重新上學,也不知道行不行。
如果按照秦河現實中的性格,肯定是得過且過了,林一清的遺願是讓他們好好生活長大,並沒有讓他們個個成材,但是經過這接近兩個月的接觸,秦河也不是木頭人,這幾個小孩的遭遇和表達出來的自尊,讓他做出決定,自己必須給幾個小孩一個好的未來,就算自己離去,也會給他們留下一筆遺產,可以讓他們安安心心上完學,平平安安走上社會。
特別這個瘦弱的燕子,讓秦河內心一次次觸動,現實中的秦河只有一個弟弟,其實混得也不怎麽樣,但是運氣比他好,平平淡淡長大,娶妻生子,弟弟性格還挺強勢,兩兄弟從小就打鬧到大,長大後,漸漸見面少了,感情也淡了,仔細想想,自己和弟弟從小到大,都從來沒有像燕子姐弟他們幾人這樣懂事和平相處過,如果自己從小有這樣的一個姐姐,那自己的性格肯定不會像現實中的自己那樣,遇到挫折就徹底自暴自棄了。
在林一燕的帶領下,秦河拄著拐杖,走進校長辦公室,秦河也沒敲門,因為大門敞開著,往裡面瞧了一眼,裡面亂糟糟的,五六個家長模樣的人正坐在辦公室裡面,還有幾個學生模樣的跟在他們身邊,這都擠了十來個人在裡面了,辦公桌對面坐著一個光頭中年胖子,這應該就是這學校的校長了,秦河也連忙拄著拐杖走了進去。
“袁校長,我家孩子雖然調皮了一點,但是他還是一個孩子,您就給他一個機會吧,放心,這學期他再犯錯,我一定讓他滾回家!”
“校長,是這樣的,我家條件不太好,這學期學費我是真沒辦法交了,我想讓校長幫忙先欠著,我們下學期,或者明年再交行不行!”
“校長,我也是一樣,家裡今年收成不好,孩子他媽又生病了,校長,要不你給我免學費吧!”
“校長,……!”
秦河微笑和眾人打了一個招呼,不過眾人好像見怪不怪,也沒好臉色,秦河只能無奈在角落隨便找了地方靠著半張椅子坐了下來,燕子和弟弟林一峰怯生生地站在他背後。
這才剛坐下,還沒開口,就聽到一群人開始在和校長訴起苦來。
秦河聽了好幾分鍾,這才反應過來,這群人大多數來找校長的原因,都是沒錢交學費,想讓校長先欠下學費,或者免學費,還有一小部分是因為孩子可能違反學校某些校規被開除的,父親來求情的。
秦河心裡也涼了半截。
坐在辦公椅另外一邊的校長仿佛對這些事早已經習慣,他拿著鋼筆在一份文件上寫著什麽,連頭都沒抬。
這才剛坐幾分鍾,門口又走進來一個中年家長,帶著一個女孩,小心翼翼地打量裡面,對方見到裡面這種情況,也只能找個角落蹲下,這下連位置都沒了。
終於,光頭校長放下鋼筆了,他抬起頭,掃了辦公室裡面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不急不緩地開口道。
“各位,人也差不多了,那我說幾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