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過了大半年,南風強勁,順著風向,過了月余,已進入了福建一帶。
告別神龍教教眾,孟良和龍兒換乘小舟,不需多時,已到了海岸邊。
下船登岸,見到故土景色,金蛇營眾人馬一時間都頗為感慨。
“為了行事方便,咱們隻得扮上一扮。”
袁承志帶頭,大家除去舊時衣衫,都扮作了道人。
福建是長房蓮花堂地界,沿海一帶都布置著人馬,以為轉運物資到台灣之用。
到了海邊一個小鎮,茶館酒肆等熱鬧地方中,很快孟良便找到了蓮花堂的兄弟。
“五人分開一首詩,身上洪英無人知。”
“地震高崗,一派西山千古秀;門朝大海,三河合水萬年流。”
對上切口,表明了身份,幾個人立時大為驚訝,暫歇過後,便給他們引著,見到了蓮花堂香主蔡德忠。
從這位老香主口中,孟良得知在他上次被劫走後,青木堂眾兄弟和沐王府在趕來的陳總舵主帶領下,依計行事,完成了連環計。
清廷大為光火,吳三桂不僅失去了兒子,更是無從辯解,聽聞他上書一封後,再沒有任何表示。
但僅此已經是風波大起。
不僅是朝堂之上,江湖之中,也是聞聲而動,由華山派掌門馮難敵老爺子,和他兩個兒子,兩河大俠馮不摧馮不破領頭,在河間府聚會,商量刺殺吳三桂。
殺龜大會還是來了。
孟良一想,九難師太必然還會出現,這不正好......,他漫不經心看了一眼夏青青,心道袁盟主,你要修羅場了。
“馮老爺子下了請帖,總舵主正打算從山西去河間府,孟香主,你不妨去河間府與總舵主相會。”
孟良點了點頭,心道去自然要去,不過眼下要先找到天寧寺寶藏。
問清了河間府聚會的時日,告別蓮花堂,孟良直奔江陵城。
江陵是荊州城的別稱。
來到荊州城之後,很快便找到了天寧寺所在。
城南偏西之地,地處荒僻,年久失修,早已沒了僧侶。
天寧寺不大,僅有一座大雄寶殿,孟良推門進去,便看見如來佛像面目慈和,靜靜地望著他們。
這座佛像十分高大,通體粗壯,遠超一般的佛像。
大殿內空空蕩蕩,布滿了塵土,但見房梁角落,卻無半點蚊蟲。
這半點細節,落在何鐵手眼中,卻是心下一喜。
“兄弟,借兵器一用。”
孟良拔出一名年輕弟子的長劍,縱身躍上神壇,唰唰唰三劍,剝去了佛像身側一小部分泥土。
最後一劍與佛像相碰時,忽然發出當得金屬之聲,眾人一征,立時湊過來看。
但見泥土剝落之處,閃閃發亮,露出的竟然是燦爛金光。
“是黃金,這是大金佛,全是金子。”
年輕弟子無不訝異,這尊大佛高達三丈,通體粗壯,如果都是黃金打造,盤算下來,只怕不下五六萬斤。
財帛動人心,便是早知如此的孟良,心境也不免波動起來。
他略出一口氣,冷靜下來,轉到大佛身後,尋覓片刻,便找到了暗門的痕跡。
用長劍將附著在周圍的泥土剝落,孟良將劍身插入縫隙之中,緩緩用力,將這黃金打造的小門起了開來。
眾人再來一瞧,只見裡面珠光寶氣,不知藏了多少寶貝。
“黃金大佛,肚中藏寶,梁元帝的點子真是妙極。
” 龍兒撫弄著折扇,忍不住讚了一句,孟良躍下神壇,說道:“點子雖妙,心腸卻狠毒。”
“何教主,接下來全靠你了。”
何鐵手早有心一試,便縱身上了神壇。
接下來的數日,她將包含劇毒的珠寶取了部分,放入水中,毒性入水,便一點點嘗試解毒。
很快便找到了克制的法子。
配置好大量解藥後,眾人齊心合力,將藏於大佛肚子內的財寶取了出來,足足裝了四個紅木箱子。
大金佛過於高大,需要融化之後才能搬運,暫時留在了天寧寺。
這金佛,孟良早有打算,待河間府之事了解後,便由天地會接手。
眾人押送著這批財寶,沿長江水路向東,至南京附近,交給了洪勝海和渤海派弟子。
渤海派在海上水上討生活,二十九年來轉移至南洋後,也有了數艘大船。
此番再回中土,橫行江上不在話下。
交接了寶物之後,孟良便一路北上,於第四日到達了河間府。
這殺龜大會定於本月十五,他們到時已經是十四,離召開時間只差一天。
幾人到了一處客店中休息,正說話間,忽然進來整整十二名漢子。
一下子便把小小客店坐得滿滿當當。
為首之人面目俊美,約莫二十三四歲年紀,但瞧來灰頭土臉,好像被人揍了一頓。
另有一人與他同桌而坐,年紀看起來比袁承志大個十歲左右。
身材瘦削,眼神銳利,入了客店之後,手始終不曾離開過長劍。
他言語之間將聲音刻意壓得很低,孟良隱隱約約,感到這人不住地往他們這一桌瞧。
鄭二公子鄭克爽,還有一劍無血馮錫范?
“不知道這鄭公子遇見阿珂沒有,要是見著了,只怕白衣神尼九難,啊不,是阿九,很快就會......”
說起了真是巧,還沒等孟良心理活動表達完畢,忽又有一綠衫女郎走了進來,她瞧見那俊美公子哥,驚喜道:“鄭公子,你也到這裡了。”
“陳......陳姑娘。”
孟良心道這下好了,真的碰上了,那阿九又在何處,他向外瞧去,只見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隱約能看到車上有人。
該怎麽成全袁盟主呢。
他是場中唯一一個陷入沉思之人。
阿珂乃人間絕色,立時引起了金蛇島年輕弟子的注目。
在孟良看來,阿珂固然極美,可卻是個花瓶,遠不如一顰一笑都令人心醉的龍兒。
但龍兒一直以男裝示人,除卻何鐵手和夏青青外,其他人都瞧不出來。
正要說個借口與袁承志一塊出去,忽聽得門外有人呼喝道:“車子裡那尼姑,我們的幾個同伴,都是你害死的麽?”
來者是七個西藏大喇嘛,他們騎著馬,不住地說著生硬漢話。
車中之人不出一聲,也沒有半絲反應,隻當是沒有聽見。
鄭克爽卻是一下子站起身來,十分生氣地說道:“又是你們。”
“師父,就是這幾個大喇嘛,打傷了陳姑娘的師父,咱們要好好教訓他們。”
他有半截事情沒說,這鄭二公子也被揍得不清,還與神尼和陳阿珂失散了很久。
馮錫范卻是瞧了一眼袁承志,暗道:“這人不知是何來路,我可不能貿然與大喇嘛動手,否則公子性命不保。”
他兀自不動,鄭克爽自然也不敢動手,前番二十四名隨從,折損了十四名都是不敵。
再動手,鄭二公子沒這個膽量,倒是阿珂神情大急,衝出去護在當前。
她焦急地喊著鄭公子,鄭克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手按劍柄,手臂不住顫動,一時間也沒挪動半步。
為首的喇嘛見了他,嘲笑道:“又是你這個小兒,別在此丟人現眼了,快快滾罷。”
“你們隻管找仇敵的麻煩,我們與她們毫不相乾,咱們就此別過。”
馮錫范話音一落,伸手拉了鄭克爽一把,將他拉出了客店,其余隨從也一並離開。
待走得遠了,鄭克爽才忽然發作道:“馮師傅,你怎地怕了那幾個大喇嘛。”
馮錫范半點都不怕大喇嘛,只是那坐在旁桌的道人中,有一個膚色黝黑的中年道士,給了他極大的壓力。
這人自然是袁承志,袁盟主此刻正在想著一會兒出手解此煩難,他眼睛沒向阿珂多瞧幾眼,夏青青也沒吃半分醋。
但不知怎地,兩人總覺得馬車之中,好像有什麽吸引心神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