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幾番謙虛,孟良還是被推舉成為青木堂香主人選,與陳近南一道來到外面大廳。
天地會下有十房堂口,堂口中有香主、副香主還有護法,陳近南將孟良與他們引見。
一輪行禮還禮下來,二十分鍾就過去了。
白發白須得蓮花堂香主蔡德忠,矮胖笑容可掬的家後堂香主馬超興,由他們兩位做接引人,孟良正式加入了天地會。
接下來自然是開壇上香,香堂設立的功夫,蔡德忠將天地會的歷史和規矩說給了孟良,還介紹了當年鄭成功抗清的歷史。
這段歷史,孟良早在歷史書看過,但從他們親歷者口中聽來,卻又有另一番氣象。
香堂設立完畢,便舉行大禮,念過誓言,上過三炷香,陳近南銳利目光掃過眾人,緩緩說道。
“鼇拜那奸賊,乃是孟良孟兄弟所殺,這是青木堂眾兄弟都親眼目睹的,是不是。”
青木堂來的眾人都道正是。
李力世跟著道:“大夥在萬雲龍大哥靈位前起過誓,絕不能說了不算,我李力世願擁孟良小兄弟為本堂香主。”
關安基也跟著道:“孟兄弟年少有為,他日定是一位威震江湖的少年英俠,關安基也願擁孟兄弟為本堂香主。”
不久前香主之爭,便是以這兩人為首,李力世是尹香主副手,又在他去世後打理青木堂事務。
關安基在青木堂內武藝數一數二,做事衝在前,深得人心。
有他們肯定,孟良便坐定了青木堂香主之位。
“孟兄弟,你既入了我天地會,自當奮勇爭先,為民除害,不可違了英雄豪傑四個字。”
“總舵主說的是,咱們天地會做的是反清複明的大事,我日後不僅要為民除害,還要為國除賊,光複我大明江山。”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孟良一番話,不僅說得得體,更是說出了天地會的核心要旨,頓時博得滿堂喝彩。
陳近南聽得,微笑道:“孟兄弟識大體,明大義,由你來做香主,當真是一件大喜事。”
待得禮畢,廳中青木堂眾人上前來與他一一見過後,便退出了大廳,隻余陳近南和十堂主共十一人。
孟良心中暗道:“這可不得了,也不知現在會中兄弟有沒有奸細,若是有,只怕是要來個一網打盡。”
天地會集體議事,總要空著兩張椅子,一個給朱三太子,一個給國姓爺鄭成功。
孟良坐在右側第一位,是以青木堂為後五房之首,這些規矩他都不懂,一半是陳近南說給他聽,一半是自己揣摩。
議事首要便是敘述分屬地面上事務,前五房以蓮花堂為長房,便由蔡香主首先發言。
天地會由鄭成功舊部組成,十房幾乎都在長江以南,唯有參太堂在湖北,黃上堂在河南。
後來青木堂尹香主將香堂移入了江北,逐步擴展至山東、直隸和京城。
孟良聽陳近南說起青木堂情況,頓時覺得這位尹香主當真是個有遠見的人物。
各省事務大抵都差不多,無非是發展會眾,與江湖上哪些勢力發生了什麽衝突,或是殺了些韃子官,當地惡紳惡霸。
待到玄水堂香主說起雲南之事,氣氛頓時激烈起來,他三次刺殺吳三桂,都以失敗告終。
最後一次還失了左臂,孟良在陝西時,就已經聽人說起過。
吳三桂開山海關,引清兵入關,深為天地會眾人痛恨,這位林香主起頭,
其余八位都跟著痛罵不已。 什麽粗口難聽之話都直往外冒。
說到罵人,古今通用,孟良不經點撥也能聽明白七八。
九位香主胡亂罵上一氣,唾沫橫飛了好大一會兒。
這罵完之後,又熱鬧地說起了怎麽殺吳三桂,直說著要聯絡哪門哪派,哪家勢力,各人說了良久,孟良都聽在耳中。
心中暗道:“這莫非是殺桂大會的源頭。”
“不過,殺桂大會也是一盤散沙,奈何不了吳三桂。”
眾人又商議了一會兒,但始終沒個方案。
陳近南沉吟中,目光掃過諸位香主,待看到孟良之時,見他作沉思狀,不禁心中一動,開口說道。
“孟兄弟,你瞧你似有些見解,說出來給大夥兒聽聽。”
十人目光齊聚在身,饒是孟良臉皮厚,也不禁趕緊坐直了身子,兩手抱拳道:“回稟總舵主,屬下確有些想法,只是怕說出來惹諸位前輩惱怒。”
“無妨,大家都是自己人。”
孟良應道:“是。”心中又道:“只怕一會兒你們就要罵我了。”
當下站起身來,朗聲說道:“殺吳三桂確是一件大事,也是件應當做的事,但我細細想來,這人卻是不能殺,也殺不得。”
他這話當真是石破天驚,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玄水堂香主林永超當先就坐不住了,站起來大聲說道:“你這話什麽意思,莫非你與那吳三桂有親。”
方才眾人痛罵吳三桂,商量如何殺吳三桂時,唯有孟良不發一言,此時他說出這等話,不免讓人懷疑起來。
林永超正要再發作時,陳近南擺手道:“林賢弟暫且息怒。”
“我相信孟兄弟必有深意,咱們繼續聽就是了。”
孟良一陣無奈,心道我早知會被你們罵,但神色仍是平靜,繼續對眾人說道。
“殺吳三桂固然重要,但我們首要的目標是什麽。”
這一問,在場十人頓時愣住了,不知是什麽意思。
“咱們的首要目標就是反清複明,光複漢家江山。”
“這和吳三桂又有什麽關系。”
林永超仍舊憤憤不平,孟良不答,反問他道:“林香主,吳三桂在雲南根基如何,有幾萬人馬,有多少猛將。”
“這狗賊兵馬不少,足足有十萬人,麾下多是百戰猛將,把雲南打造得跟鐵桶一般。”
“如果吳三桂起兵反清,與清廷勝負幾何。”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但林永超又道:“可那吳三桂怎會反清,他是韃子朝廷的平西王,忠心的很。 ”
眾人面面相覷,都是一般想法,心中均想,他怎麽會反清。
陳近南忍不住說道:“我以往每每思及此處,也有一般想法,可那吳三桂當真會如此嗎。”
“總舵主,吳三桂將雲南緊緊握在手中,無非是想學本朝沐王爺,世鎮雲南,讓吳家永遠做平西王,韃子朝廷對他的想法一清二楚,斷然不會答應。”
“順治二十年,韃子便收繳了他的平西大將軍印,近來年仍舊不斷對雲貴兩省派出官員,試圖剝奪吳三桂的權勢。”
“可不久之後,吳三桂的兒子吳應熊就會娶韃子公主做老婆了,那可是小皇帝的姑母。”
說話的是長房蔡德忠,他話一出,忽然想道,吳三桂此人心狠手辣,一個韃子公主算得了什麽。
因為某些原因,建寧公主轉變成了歷史上真正的建寧公主,也就是順治皇帝的妹妹。
“聯姻之事,乃是權宜之計,小皇帝剛剛除去鼇拜,根基未穩,必然要安撫吳三桂,以免他趁機造反。”
眾人聽完,頗覺有道理,按下剛才憤然的心思,又聽孟良繼續說。
“眼下韃子在北方漸趨穩固,唯有南方仍為三藩佔據了大半,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再者,韃子高官大都深為忌憚漢人,吳三桂是漢賊,也還是漢人,他欲做實權王爺,豈可為清廷所容,我苦思良久,吳三桂必然反清。”
“這人深諳兵法,能征慣戰,待他起兵與韃子殺個你死我活之時,我等趁機舉事,反清複明豈不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