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師兄,你走運了。”
青雲派後山,思過崖,
一名負責送飯的火工童子把一大碗白飯素菜隔著鐵門遞進一個小洞裡,對洞中笑嘻嘻的說。
武君山被關在思過崖的這間囚房裡已經一個多月了,從最初的驚慌、憤怒,繼而漸漸的習慣,以至於到了麻木階段,蓬頭垢面的接過飯,有些機械的扒了兩口,完全沒有理睬這個童子。
那童子卻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語,語氣和平時冷嘲熱諷多有不同,竟然有了幾分巴結討好。
“你早說你認識這樣的大高手啊,掌門和長老們肯定會放你出去的嘛,小弟以前也是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師兄,那也是上面交代下來的,師兄你大人大量,莫要見怪啊。嘿嘿,嘿嘿,對了……”
童子左右張望了一陣,見沒有其他人,又偷偷摸摸的從小孔裡遞進去一隻酒葫蘆:“這點酒,是小弟孝敬武大哥的。”
看到酒,武君山無神的眼睛驟然亮起,連忙抓住酒葫蘆揭開蓋子,咕咚咕咚狂灌了好幾大口,
“好酒好酒!”
抹了把嘴,重重喘氣。
自然不是什麽好酒,上下酒肆裡,三個大錢一斤的濁酒而已,不過武君山在這裡關得久了,嘴裡能淡出鳥了,心情又壓抑,此時即便是再差的酒,也和瓊漿玉釀沒什麽區別。
喝完了酒,他精神才振奮了些,
“兄弟,你說什麽高手?我怎麽聽不懂?”
“武師兄,你這人真是……還裝呢……跟我還整這一出。”童子帶著濃濃的大昊東北口音,說道:“有個叫方覺的,你認識吧?”
“方夫子來了?!”武君山眼睛一亮。
“你看你看,我就說你裝吧,還說不認識!”童子蹲在門口,笑嘻嘻的說:“這人可真是厲害,單人單劍,哦不也不對,還帶著個書童,就這麽上山來,三招兩下輕松打敗了遊雲子長老,又敗了風雲子長老……”
“什麽?風雲子師叔敗了?!”武君山大吃一驚,
當初一起在黑水峽遇到白骨甲,武君山就知道,方覺此人絕對不俗,甚至有點‘修道’的背景,但武功嘛,其實未必多高,
後來還向他學習了青雲劍法,
這才多久?
又聽小童在外面繼續說話:“那人真是厲害,用青雲劍法對青雲劍法,最後竟然劍氣縱橫,四長老自愧不如……”
“劍氣縱橫?!”
武君山是行家,這四個字可不是亂說的,一愣,驚訝道:“他會劍氣?”
“可不是嘛!”那小童就和現場經歷者似的,吹得吐沫橫飛:“你還不曉得,這幾天山上都傳遍了,那劍氣哢哢哢的,把試劍亭小樹都給整斷了,亭子都整塌了……”
小童是看押‘犯人’的,自己其實也是個犯人,終日在這思過崖范圍內,也很少有機會能出去,寂寞的很,和武君山這裡嘮嗑說了半天,最後才道:“武大哥,有這樣的大高手做後台,我看啊,你放出去是早晚的事。”
武君山卻是微微皺眉,
劍氣縱橫,
這四個字,對於青雲劍派的意義,非同一般。
此事,恐怕還有波瀾。
……
後山,碧水潭。
這碧水潭乃是青雲山的一處奇景,百尺寒潭冬暖夏涼,從天空看下去,宛如嵌在山中的一塊碧玉,
每次來到這裡,凌雲子和風雲子,尤其是後者,身處潭邊,都會感到一股涼意,
衝淡了自己常年練劍產生的燥意和殺氣, 歷代青雲劍派太上長老在這裡隱居,正是利用寒潭的涼意,中和劍意,最終期望達到陰陽調和,水火合濟的境界。
所謂的隱居,倒是也簡簡單單,在潭邊,有三座小小的茅屋便是三位太上長老隱居所在。
“風雲子,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劍氣?”三位長老中,最年輕的一個,也是凌雲子的師父,開口沉聲問道。
“三長老,這若是都能搞錯,我這二十年苦功就算白費了,一雙眼睛,也該挖出來才是。”一向話不多的風雲子,連續用了好幾個誇張的比喻,說道:“此人劍氣之多,之強,乃是我畢生從所未見的。”
“師弟,這麽說未免過了吧。”凌雲子呵呵一笑。
三位太上長老在這坐著呢,你說畢生所未見,把他們當成什麽了?
“實話實話就好,不必顧忌。”二長老撫須道:“只要這人用的的確是青雲劍法,那便是我們青雲劍派的機緣。”
大長老點點頭:“不錯,我青雲劍派,歷代所求,無非是尋到祖師留下的道統,成就劍仙,以期入道。而劍氣,正是劍道的大道所在,順著這條路,便能看見劍道之門。”
“風雲子,你和他過了多少招?多少招後,他使出了劍氣?又有那些招數有劍氣……一切一切,再次詳細道來。”大長老又問。
那日的比武,早就如同鋼澆鐵築一般,牢牢的刻印在風雲子心底,一幕一幕歷歷在目,無比的清晰,
想都不用想,便說出口。
話不多的人,一旦說起話來,往往卻口才極佳,風雲子說得活靈活現,好像將當時的場面,原封不動的複原在眼前。
聽完之後,三位太上長老同時陷入了沉默。
凌雲子稍稍猶豫,開口道:“三位長老,劍氣雖強,卻也不是唯一取勝之道,若要對付此子,門派中自然有各種各樣的手段,更何況,有三十六劍奴,即便是真正的劍仙來惹事,也未必能討得了好。”
二長老睜開眼睛,搖了搖頭,
“你身為掌門,需要知曉輕重,之前我們支持你逐武君山、困閑雲子,是因為一人一身的榮辱,不能和門派相提並論;而此時,若有機會能尋得祖師劍道,相比之下,那區區周家,又算得了什麽?若是我派能有人成就劍仙,那周家,又豈敢因為區區一個野種,與我派交惡?”
“你這孩子,心思是活的,只是有時候,過於陷於心機詭詐,這卻是容易走上邪道。”凌雲子的師父,三長老溫和的說。
“是,晚輩曉得了,那敢問三位長老,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