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方覺此言,白浩倒吸了一口涼氣,慎重的說道:“賢弟,你這說法,未免有些無稽了吧?”
“可是沛然兄你也說過,這世上,的確有修道者和妖魔鬼怪存在,當初不止一個人說看見過白毛姥姥,那時候的縣令還建了廟,這未必就是以訛傳訛吧?”方覺道。
“這……”
白浩沉吟片刻,微微點頭:“話是不假,不瞞賢弟,我也想到了。只是吧……”
旋即苦笑起來:“我畢竟是一方父母,遇到了案子破不了,便說是妖魔作祟,一股腦推到神鬼身上,那百姓還不得指著我的脊梁骨說我是昏官,罵我無恥。”
“這倒是,你也難。”方覺同情的說。
當官也有當官的難處,雖說收入比他這個教書先生高得多,可是要操的心也數不勝數。
自己為老百姓說幾句話那沒問題,可真讓他出仕為官,去處理那些複雜的具體政務,恐怕還真不耐這個煩。
說回那姥姥廟,白浩嘖嘖有聲,嘀咕道:“這廟建了有幾十年了,聽說早年間,還頗為靈驗,這些年香火雖然淡了,也沒聽說再靈驗過,卻從未發生過害人之事,這次怎麽會……”
方覺淡淡一笑:“嗨,我也只是見你為難,想幫你出出主意,心中想到什麽,便隨口說說罷了,未必就是白毛姥姥取了供品,你說得對,出了案子,還是要詳細調查,不能朝神鬼身上一推了事。”
白浩眼皮一番,方覺普普通通的微笑,落在他眼中,卻覺得有些神秘莫測。
心中一動,這位賢弟,那可不是普通讀書人!
不久前,掐指一算,便算到了河底有女屍!
幾日前,眼睛一眯,便參破了極品畫卷!
額……我想這件事作甚,心又開始微痛……
總之,涉及正事,方覺可沒哪句話是‘隨口說說’的,
今日所言,莫非,是在提點我,
只是涉及那神怪妖魔,不便說透,說深?
想到此處,白浩一拍大腿:“賢弟,這也好辦的狠,咱們去白毛姥姥廟瞧一瞧便曉得了!”
經歷了這許多,方覺現在對這些神神鬼鬼的事,十分感興趣,隨手抄起一根棍子,興衝衝的說道:“好啊,我與兄長同去。”
白浩一愣,看著他手中的棍棒,神情古怪:“拿它作甚?”
“萬一有妖怪呢,防身。”方覺說。
白浩啞然失笑,拍了拍腰上掛著的鯊皮獸首吞口劍:“你沒劍嗎?”
“沒,太貴,買不起。”方覺老實回答。
“哦哦哦,那改日遇到好劍,我送你一把,得閑,我兩還能比劍。”白浩隨口說。
方覺心想我才不要和你比賤,不過送我口劍還是不錯的,
最便宜精鐵劍,也得三四兩銀子呢,快頂得上自己兩個月的祿米了,平時又不會和人打架,花錢買那玩意豈不是敗家。
真打架,自己也不會什麽劍法武功,還是板磚更好使,又便宜,打壞了不心疼。
言歸正傳,兩人一起出門,直奔墳地。
墳地距離縣學不過二裡地,兩人步行來到墳地,正是午時二刻,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將一木杵立在日光下,木杵沒有影子,因此以象形字,將杵做午,意思是太陽正在頭頂。
這大熱天的中午,連綿的墳地沒有半點陰森恐怖,隻覺得暑氣蒸騰,熱浪撲面而來。
不遠處還能看見在田中耕作的農人,縣道上偶有人來車往,
這樣的氣氛下,即便從墳裡鑽出來個妖怪,大約也不會太嚇人。 只見白浩衝著墳地,朗聲喊了句:“國泰民安!”
話音剛落,只見墳地東南西,各自從土下面,鑽出一個人。
活人,穿著公服,挎著腰刀的差役。
方覺好懸笑出來,原來是在墳地周邊挖了坑,讓差人埋伏在坑裡,準備抓賊。
那句國泰民安,大約是暗號之類的,就是有點中二。
三個差役灰頭土臉的跑過來,渾身的衣裳都被汗濕了,抱拳躬身,叫了聲‘老爺有何吩咐’,
領頭的縣裡班頭沈老三,熟人了,直起身子後又衝方覺拱了拱手,說聲‘夫子也來啦。’
“幾位辛苦。”方覺應道。
“可有發現?”白浩問。
沈老三搖搖頭,哭喪著臉說:“老爺,賊是沒見著,可這麽熱的天,兄弟幾個鑽洞裡,又熱又悶,都快成烤餑餑了,您老能不能想點別的法子抓賊?”
白浩眼睛一瞪,擺出了縣尊大人的架子和威嚴:“你一個人的俸祿頂的上縣裡兩戶中產之家,讓你們為百姓做點事,就囉裡囉嗦,每月領錢糧的時候,怎麽沒聽你說閑話?”
沈老三也不敢還嘴,只能苦著臉說:“是是,老爺教訓的是。”
“不過,這天也的確是太熱,這樣吧,回去之後,我安排人和你們換班。”白浩哼了一聲,然後一揮手道:“先隨我去姥姥廟查驗一番!”
“是!”
“謝老爺體恤!”
“尊老爺令!”
聽說能換班,三個苦逼差役如蒙大赦,樂呵呵的跟著白浩方覺來到了白毛姥姥廟,
這廟就在墳地東邊的山坡上,坐北朝南,說是廟,其實只是一個很小的青磚泥瓦棚,大約到人的肩膀高,長寬都只有三四尺,只能容納一個身材不高的人貓著腰進去,
由於年久失修,風吹雨淋的,廟牆都塌了一小半,剩下的一大半,也是斑駁老舊,搖搖欲墜,不知道啥時候就會倒。
廟裡塑了一個老太太的泥像,長得慈眉善目,肩上披著早就掉色的紅布披風,
屋簷下,有個陶土燒成的香爐,裡面早就沒有香燭了,只剩下些陳年的汙漬。
這麽點大個破廟,一眼看清楚,裡面即不能藏人,也不能藏物,沈老三和兩個差役圍著小廟轉了一圈,什麽都沒發現,也不曉得老爺讓他們查驗什麽。
白浩皺了皺眉頭,渾然不顧破廟裡滿是蜘蛛網和塵土,直接貓著腰擠進了狹小的廟裡,
四下仔細觀察,又伸手在白毛姥姥的雕像上敲了幾下,發出咚咚咚的悶響,
實心的。
依舊沒什麽發現。
方覺站在姥姥廟門口,挑目四下看去,
這廟位置其實很不錯,雖說在墳地邊上,卻緊靠著玉屏山,背後就是大山,山中竹林樹林掩映,不遠處還有潺潺的山泉水,靠山臨水,算得上一塊風水寶地。
說來也怪,這雲屏山中常有小獸出沒,到了冬天還會有下山覓食的野豬,而姥姥廟在此多年,卻從未被野獸破壞和佔據過。
野獸……
想到這兩個字,方覺心念一動,
“沛然兄,你先出來,叫他們把這姥姥雕像挪出去!”
白浩一愣,旋即便反應過來了,
對啊,怎麽自己就沒想到呢?
天地方圓,上下左右,上左右都找了,可不就只有‘下’嘛!
灰頭土臉的從姥姥廟鑽出來,顧不上擦臉,就指揮沈老三帶著個年輕孔武的差役朝外挪塑像。
別看這玩意不大,就半人高,卻是實心的,死沉死沉,周邊又沒有輾轉騰挪的空間,兩個差役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雕像朝外拖出來一截。
還沒等完全拖出姥姥廟,沈老三就指著姥姥像的背後叫起來:
“大人,您看!”
幾人探頭看去,只見原本姥姥像基座的位置,地面上有一個洞,
洞口約莫海碗大小,下面卻黑漆漆,好像還有拐彎,也不知道有多深,延到哪裡去!
方覺和白浩對望一眼,各自震驚!
白浩是震驚於‘我賢弟果然是高人啊,又算中了’,
方覺則是震驚於‘日你娘咧,這麽大一個洞,難道真的有黃大仙?莫要算到老子頭上!’
“給我挖!”白浩毫不猶豫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