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溯難撓了撓頭,還是扔給了荊桔一個陽光臉,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他知道自己的笑臉老少通殺,屢試不爽。
荊桔會錯意了:“還為小時候打不過心心耿耿於懷哪?”
魏溯難笑得更燦爛了,說實話,他其實就是因為這點自尊心所以離嚴晶心越來越遠的。
但人生經驗還少的魏溯難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而荊桔則想當然地以為魏溯難只是一點點小男生的自尊,也沒深想。
“阿姨幫不到你,想要打贏心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阿姨都是專業從事這個的,可以從廣大的青少年裡挑苗子,但還是沒有培養出一個可以打贏心心的學生。”
說著荊桔聳了聳肩攤開了手,沒辦法,她對於女兒也是無解。
魏溯難已經不關心這個問題了,他要問的是其它的事。
“沒事,阿姨,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麽您剛才說鐵杵磨成針不適合大多數人。”
這個問題好辦,荊桔是張口就來:“作為一個勵志的故事,鐵杵磨成針很好,但在一些事情上它並不能通用,因為人與人不同,有資質的區別,很多素質是先天性的,這就是一個人的上限,或者現在流行的天花板的說法。”
“那就不能從技巧上想法辦法嗎?”
“可以從技巧上著手,但正因如此,天花板一直在那,顯而易見,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有些人就生在羅馬,其實我們沒有必要糾結這件事,人的長處不一樣,重要的是心氣,可以揚長避短嘛。”
麻煩了,荊桔理解錯了,她以為魏溯難無法接受打不贏嚴晶心的事實,所以想開導他,只要夠陽光夠MAN就行了,可以樹立別的成就,難道嚴勵能打得過她?百煉鋼可以化為繞指柔的嘛。
她對魏溯難偷偷習武的事情很欣慰,這說明魏溯難並不像嚴晶心形容的那樣娘裡娘氣,反而很執著很認真,認定了一件事能不放松,有這樣心性的人是很容易取得成功的,她對於這個準女婿很滿意。
可荊桔的話卻讓魏溯難理解成了他的技巧還不行,於是他又發問了:“阿姨,你看我的發力還有問題嗎?”
這就是荊桔的專業方面了,她也嚴肅了下來:“你的發力不是有問題,而是到處有問題,是基礎缺失,說到這裡阿姨還要批評你了,想習武就大大方方練,偷偷地練沒有人指導是要出大問題的,就像爬樓梯練腿部發力的辦法就不適合你,這次受傷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
魏溯難不知道該怎麽說,隻得靦腆地笑笑,他總不成告訴荊桔他可以在夢境裡進化吧。
然後誤會被放大了,荊桔反而是轉過來安慰魏溯難:“想學武術就來找阿姨,咱們得按照正規的路數來,放心,阿姨不告訴心心總行了吧,這是咱們的小秘密。”
荊桔還伸出了小手指,這是還把魏溯難當小男孩呢,還來拉勾這一套。
但魏溯難裝相裝慣了,也大大方方地跟荊桔做了約定。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荊桔詳細地跟魏溯難講解了如何鍛煉肌肉力量,如何正準地練習發力,如何拉抻韌帶,還把魏溯難會的拳架結構原理給他一一做了說明。
不懂行的人以為習武就是照著本秘籍猛練就行了,那才是真的瞎練,很多人就這麽練廢了都不知道。
拳理說得頭頭是道,一拳打出去眼一黑就得勁了?可饒了人家吧!這樣的江湖師傅沒練死人算好了。
眼為什麽會黑?你的視網膜供血不足就黑了唄!那就是發力不正確的下場,
多拉幾下視網膜不脫落算你強。 還有說閉氣提肛炸毛的,這麽煉,遲早是個脫肛的主。
括約肌是有彈性的,拉傷了就會減緩它的彈性,神經的損害是無法再生長的。
這些說法都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道聽途說了一點點就以為走上了金光大道,全沒看見眼前的坑。
人體是一套比最複雜的機器都複雜的系統,輕輕一拳,能帶動身體上幾十塊肌肉和無數神經元。
如何分配?如何讓它們協同運作達到更高的效率而不損傷?
什麽叫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就是最基本的拳理。
你衝一拳,是否旋動手臂?角度和方向的變動,都會由大腦指揮神經系統帶動肌肉作出反應。
這裡面的學問大了去了,甚至於不同肌肉塊的不同的緊張程度,都會帶來效果的千差萬別。
別以為這些是現代運動學的研究結果,古老的拳經裡面一樣有這樣的東西。
只是有太多東西不是文字可以描述的,必須身體力行,言傳身教。
這才是很多武學沒有辦法落於紙面的原因,只有師父的經驗能幫到弟子去體悟。
很多時候還要師傅親自上陣,幫著弟子感悟肌肉的發力,自摸以及互摸是常有的事。
異性不教拳的道理在於這裡。
除了肌肉,還有骨架結構等等,摸骨定資質,判定的是骨骼結構是否合理,神經反應速度夠不夠優秀。
說一點共通的道理,貓也好狗去罷,肩胛寬的打架厲害,能活得長,因為同樣的捕獵動作,它們做起來更省力。
傳武為什麽懂骨科的東西?經常跌打損傷只是很小的一方面,最大的原因是不懂這些根本就沒法習武。
都不用去想經脈神經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大家都踢個腿,為什麽別人可以攻出去?而有人腳都抬不起來?
懂送胯了嗎?懂送胯之後支撐腳的彎屈扭動保持住重心嗎?
此外還有韌的拉伸彈性的利用以及限度,諸多種種都決定著功夫上不上身。
在這些基礎上,還有韌帶、關節、筋脈、骨骼以及各種軟組織的保持和協調、養護,這也是一名武者必備的常識。
很多人拿個沙包或木架就不斷地踢打,以為這樣就行了,恭喜你,練得越多壞得越多,尤其是手關節和腳關節,到老就是富貴病。
握起拳頭看看,大部分人的拳眼不平或大小不一,這就是指關節打壞或長得不好的結果。
當荊桔將這些告訴魏溯難時,可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差一點他就在武道上成了廢人。
然後他當然而然地追問起來:“那為什麽小時候學武術時您沒有教我們這些呢?”
荊桔理所當然地搖頭:“那時候教你們這些能弄明白嗎?反正我看著也錯不到哪。”
理由好強大,魏溯難竟無言以對,只能苦著臉。
荊桔卻滿眼欣喜地看著魏溯難不斷地點頭,就像看著一塊噴香的奶油蛋糕。
“不錯,基礎打的好,都沒長歪,後面也沒練歪,把一些細節補回來就行了,都沒耽誤。”
魏溯難自家知道自家事,其實他沒走對路,拜墨玉所賜,在他正長身體時打開了夢境,將他長歪了的地方又糾正了回來。
否則以他的年齡,是斷然絕了武道的路。
看來墨玉夢境還確實強大,把人的潛能都調動了,還影響到了肌體的發育。
正當魏溯難走神時,荊桔又喊了他一聲:“行了,這段你多抽時間過來,把基礎補上,這些雖然懂了,但沒形成肌肉記憶條件反射還不算是武學上的懂,功夫上身說的就是這個原理。”
荊桔是不擔心魏潮難的記憶力和理解能力,但能不能把知識變成行為習慣,得看魏溯難自己。
然後魏溯難神差鬼使地問了句:“那心心也懂這些嗎?怎麽感覺她用的辦法跟阿姨說的全不一樣。”
荊枯看了一眼魏潮難神秘地笑了,然後又變成了苦笑。
神秘其實不足以完全地表達她的全部情緒,因為她以為魏溯難是很著緊女兒呢,跟一個小男生還不能把這些點透,沒到時侯。
至於苦笑則是嚴晶心的異類和無解:“她從小就很有自己的主見,我們說的她也不聽,一直忙裡忙外我以為過去就過去了,我也不認為她會像我一樣以武為生。”
魏溯難當然跟了個“那後來呢?”
荊桔笑容更苦了,還多了些奇怪:“後來她就自己看書弄出來了一套看似不合理卻又很適合她的辦法,我攔也攔不了,而且也沒有危害,我也就索性不管了。”
荊桔說到這變得嚴肅了起來:“心心那套隻適合她自己,不適合別人,我分析可能是表觀遺傳的原因,心心的外公也是武者,我們家上去好幾代都是武者,所以遺傳到了心心這裡,讓她有了異於常人的體質。”
“所以心心狂熱地想做人體研究,她要讀基因工程。”
魏溯難算是順著荊桔的話把情況帶到了,他也就沒了責任,當然他的這種行徑在嚴晶心看來就是告小狀。
不過這個小狀告得荊桔很滿意,她也希望多了解些女兒的動向,雖然嚴晶心想從事什麽她都支持,但知道與不知道還是不同。
“所以你也不要老是跟心心比武功,人生道路各不同,各有各精采,阿姨聽說你想學量子力學,你看,這就跟心心不一樣,你們要比的是心氣,比的是成就,而不是用一把尺子量完所有。”
有句話荊桔沒說,要是兩個小兒女能互相成就就完美了。
該說的說完了,還是得練, 中間荊桔還拉了學生們來跟魏溯難對練講解。
武術隊沒有放假一說,拳不練手生,一日不練就等於白廢了一周,所以魏溯難倒不用擔心擠佔師兄們的時間,反而是有了魏溯難的加入讓他們也有了許多觸類旁通。
雖然魏溯難沒法把做夢觸發潛能的辦法教給他們,但從夢境裡學到的一些武學的原理還是共通的,裡面有不少不需要特別的體質也可以用上的技巧,這些也能幫到師兄們。
師兄們也沒在意,隻當是魏溯難腦子活,把他們無法領悟理解的細節發掘了出來。
反正有嚴晶心這個妖孽在前面做樣子,魏溯難他們也還能接受。
畢竟魏溯難的臉不臭會做人能來事,不像嚴晶心那個臭丫頭,每次贏了臉也是臭臭的。
嚴晶心人不孬,就是太癡誠於武,把一些細節忽略了,這正是魏溯難這個腹黑的家夥擅長的,厚黑學他都能倒背了。
所以等兩家一起聚餐時,嚴晶心不打自招了:“我想去交大跟著顧奶奶學人體生命科學,這樣就可以實現人人如龍的願景。”
在此之前,嚴晶心剛剛將她那篇急就章背了一遍,還是托了“不速之客”李臻的福。
當然得了滿堂采,但在嚴晶心看來李老師就是告家長。
也不知為什麽,嚴晶心跟從小疼她到大的李臻就是不對付,讓荊桔無比的頭疼。
好在嚴晶心從不在人前表露,荊桔也只能懂裝不懂了。
只是魏溯難此時卻在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人人如龍?等著,很快就打得你像蠶蟲一樣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