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奇心有點重的小孩子罷了。”信繁坦然地解釋道。
淺井成實張了張嘴,忽然笑了起來:“不愧是毛利先生身邊的孩子,竟然會有竊聽器這種東西。”
“這說明他已經開始懷疑你了。”
“沒關系。”淺井成實歎息,“早在寄送那封委托信的時候,我就知道總有一個時刻會暴露。”
信繁沉默了一瞬才說:“今晚的計劃失敗了吧?”
“嗯。”淺井成實看上去一點也不在意,“雖說千載難逢的機會很可惜,但只要他還在月影島上一天,我就不會放棄。”
“是嗎?”
“這是我無論如何也要做的事情,請您不要阻止我。”淺井成實真誠地鞠了一躬,“拜托了!”
信繁認真地注視著那個“女人”,良久後歎了口氣:“下次計劃是什麽時候?”
“你要幹什麽?”
“當然是阻止你。”
淺井成實啞然:“淺野先生……你何必呢?”
裝成什麽都不知道不可以嗎?他明明就知道他一定要復仇的原因,又為什麽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這麽說或許有點道德綁架,但那群家夥本來就該死。他所求的,只是一個機會。
哪怕殺人後立刻就去償命也無所謂。
反正他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信繁想了想,決定借用某位偵探的名言:“那麽淺井醫生之前放棄殺人的機會救我,又是何必呢?放任我自然而然死亡不是更好?”
“怎麽可能?!”淺井成實下意識反駁道,“我是一個醫生,怎麽可能看著你去死??”
信繁聞言笑著說:“就是這樣。殺人需要很堅定的理由,而救人從來都是理所應當的,不是嗎?”
淺井成實愣住了。
他怔怔地注視著那個略顯虛弱的男人。
“與其成為自己都厭惡的那個人,為什麽不把凶手交給法律來製裁呢?”
信繁的聲音帶著一股魔力,讓人不得不沉浸其中,從內心深處自發地信任。
可是……
淺井成實苦笑道:“已經十幾年了,還是團體犯案。就算殺了人恐怕也不見得能追訴吧?更何況我也沒有證據。”
如果法律真的能幫他報仇,那當然很好,誰也不希望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可悲就可悲在法律無法顧及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你家人的案子或許不太行,但是……”信繁拾起護士放在旁邊的手機,調出一份文件給他看,“龜山勇的案子可只有兩年。”
淺井成實愣了愣:“龜山勇不是心臟病死的嗎?”
“能造成心臟病的方法有很多。”比如說APTX-205X,“這些證據其實警方早在兩年前就都掌握了,只不過因為那時候沒人懷疑他殺,也就沒有進一步追查。只要你現在向警方報案,這些證據足以給他們幾個釘上殺人的罪名。”
“你……你為什麽會有這些東西?”淺井成實顫抖著接過手機看了起來,“真的是他們做的……真的……”
信繁聳聳肩,很平靜地回道:“既然接了你的委托,在來月影島之前我們肯定是要做好調查的。”
淺井成實由衷讚歎道:“我現在終於理解為什麽毛利先生能有今天的名氣了,有這樣認真負責的團隊在背後支持他,怎麽可能破不了案子呢?”
“我只是他的經紀人罷了。毛利先生的推理能力很出色,
你的事情就算我不查,他也總會發現的。只是我擔心到那個時候恐怕一切都晚了。” “謝謝你。”淺井成實由衷地說,“如果不是你,我現在恐怕已經把川島殺死了吧。那麽我就真的再也回不了頭。”
他松開發圈,把烏黑的長發完全放了下來,再抬頭,臉上的神色已不複之前女性的柔和,顯得異常堅毅。
他說:“只不過,我父親或許很希望我能親手幫他報仇吧……”
信繁想了想:“麻生圭二先生是傑出的音樂家,在烈火中彈琴這種事雖然很玄幻,但或許,他通過鋼琴給你留下了什麽東西呢?這些東西我想應該都保留在警察那裡,如果你想知道,就去問問吧。”
淺井成實點頭道:“我會的。”
他過去實在是壓抑得太久太久了,驟然有個人幫他卸掉肩上的重擔,為他指了一條更加清晰光明的道路,這種感覺令淺井成實著迷。
但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應該做什麽了。
就好像過去的所有執念和堅持,一夕間化為灰燼。
明明那個人也沒做什麽……不, 他做了很多。那幾件事全都正好命中紅心,讓他不得不甘願放棄殺人計劃。
淺野信繁救了三個人的命,也拯救了一個即將墮落的靈魂。
“我很抱歉。”淺井成實忽然說,“你幫我做了這麽多,我卻害你……等這件事情結束了,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以此作為贖罪。”
出於醫生的角度,他始終認為被麻醉針導致心臟功能衰竭的淺野信繁,就算被及時搶救過來也會留下很嚴重的後遺症。基本上算是後半生都廢掉了。
就算淺野信繁不生氣不埋怨,他也無法無視內心的愧疚和自責。
然而信繁卻無所謂地笑了笑說:“我本來就有心臟病,之前突然發病跟你的麻醉針沒什麽關系。”
淺井成實意外道:“可是根據檢查結果您的心臟並沒有病變,您不用為了讓我心安就說這樣的話。”
“可能是因為島上的醫療設備比較簡單吧,我的病從很小的時候就有了。”信繁擔心再多說幾句就真的圓不回來了,果斷轉移話題,“那麽我幫你聯系警官吧?”
淺井成實雖然心中還有疑惑,不過目前來講當然還是報警比較重要:“那就麻煩您了。”
信繁直接把電話打給了目暮警官。
目暮警官:“……琦玉縣還是橫濱?別告訴我是大阪的事情。”
信繁挑眉:“您怎麽這樣認為?我在月影島上,這裡應該是東京警察的職責范圍吧?”
那邊松了口氣,又立刻緊張起來:“月影島怎麽了?”